“期货老韭菜”酒后吐真言：中行原油宝穿仓，媒体报道基本上全错……

有一种烦躁叫“干着急”！
最近几天，铺天盖地都是中行原油宝的事情，各路大神装腔作势，写了一些估计自己都看不懂的文章，作为读者真的是“干着急”，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完全是不清晰的……
有很多媒体还是专业证券和财经的知名媒体，写的稿子让我这个做了十六年期货的老韭菜觉得“干着急”！建议这些记者在上岗以前必须参加证券和期货从业资格考试，考不及格不允许写新闻。现状是惨不忍睹！
喷完了，现在开始说正题！
做市商制和证券史一样古老
先解释下什么叫“做市商”，这个玩意儿是个舶来品，其实证券和期货交易也是舶来品，海外市场先玩儿，咱们学着弄的。英文名称，Maiket maker。做市商靠赚取买卖差价生存。

中行和所有的银行的类似产品都是，这还是社会上最规范的“场外做市”，不规范的多的很，什么外汇交易啊，什么大宗商品外盘啊，什么现货仓单啊，什么恒指交易啊……中国银行起码不会弄个假行情，不会关键时刻“拔插头”，你如果赢了，起码还守信用，你可以真的拿到钱。社会上的歪摊摊就不一定了，你进去基本上都是亏光出来。如果你水平够高，就给你配点资，或者提高杠杆率，行情稍微动一下，你就被洗了……
做市商模式是银行发明的吗?显然不是，从有证券交易开始，这种模式就有了，而且是主要的模式，距离现在几百年了。因为，当时没有卫星，没有网络，没有计算机系统，大家交易基本靠喊，报价基本靠写在黑板上，成交都是面对面的柜台交易。
看过《股票做手回忆录》吗？看懂了吗？作者开头第一段话就是说，自己入行之初就是在“空中交易号子”做小弟，任务就是在黑板上写下证券的报价。报价从什么地方来的？报价是从交易所，通过电报发过来，不会是即时的，是定期刷新一次，这位短线天才就是通过一次又一次地写报价，擦了重写报价学会交易的，他找到了短线投资的诀窍……

做市商和对赌的区别
扯远了，回到正题。当时的人们是如何交易股票、期货和贵金属的？就是跟做市商交易，看起来像是对赌，其实很多就是真的对赌，跟赌场差不多。只是不叫庄家和闲家，而叫投资者和做市商。
正规的做市商交易和对赌有什么区别？其实就是看盈利模式，如果只赚手续费厌恶风险，那么就是做市商；如果觉得自己判断很准，赚行情涨跌的钱，不对冲敞口，那就是对赌。稳健的老板，他对市场有清醒的认识，行情无法预测，所以每天在固定的时候，他会把跟投资者交易的敞口在交易所做套期保值，也就是做一笔数量相等方向相反的交易，并根据敞口的变化而变化。赌场则不对冲，直接赚投资者错误交易的钱。
原理大致是这样，只是其中实际操作起来非常复杂，猫腻也很多，故事也很多，百年来龌龊不断。
这种交易模式很古老，在计算机撮合交易以前是证券交易的主流，并不新鲜。现在看得到的报道和舆论很让我这个老期货无语，热闹中透露出无知，真的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

集中竞价、撮合成交是中国的优势
中国证券市场起步晚，上证指数K线图的起点是1990年12月19日，开盘96.05点。但是中国证券市场起点高，直接绕过了喊价交易和之前的早期做市商模式，开始就是“集中竞价，撮合成交”，时间优先、价格优先。证券公司只提供“跑道”投资者的报单直接在计算机里和对手盘撮合成交，没有做市商做中介，彻底杜绝了对赌的可能，证券公司只挣手续费。期货交易也是这样，都是集中竞价，撮合成交。开始就是电子计算机系统。直到今天，纽约的交易所交易原油还存在人工喊价，新闻中经常可以看见，一帮人西装革履歇斯底里的交易。中国市场静悄悄的，全部在电脑上完成。互联网不发达的时候，行情传输靠卫星或专用线路……有兴趣的可以去问问老股民，当时是怎么玩的。
中国银行的原油宝，交易模式很古老，是文物级的做市商模式。中国银行给投资者报价，投资者和中国银行交易，有人说这是模拟的电子游戏，我只能说呵呵，你赢钱了拿到现金你就不这么说了，亏钱了一分不能少。中国银行和其他银行，赚的是买卖价格之间的点差，这个差值大概是0.30美元/桶。银行交易的原理：后台不停统计客户持有的多单和空单，然后计算自己持有的“敞口”，然后在纽约商品交易所开多或者开空，增仓或者减仓。投资者不能提现货，根据行情的波动赚钱。
其实就是赌涨跌的游戏，所有的参与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无辜的，他们都是赌徒，别不服气！谁是准备买原油回家放着的？都是来博取差价的，都是投机的，那就不好意思了。赌场无父子，金钱无正义，愿赌服输！都是带枪的猎人，都是想杀别人的人，在这个黑暗森林里谁赚谁的钱，谁下海干活儿，谁会所嫩模，靠的是博弈。银行比较狡猾，他只收手续费，涨跌对银行自身没有影响。堂堂财经大报，证券专业媒体，开口闭口说中国银行亏了几百亿、几十亿……你们的专业性在哪里?当记者不能光听别人说，要具备基本的证券知识储备，建议去考考证券从业资格。
中行这条大鱼困在了浅水里
作为一个老韭菜，也是经常亏的，开始的时候我还哭，后来泪水慢慢就流干了。市场就是市场，要嘛不玩儿，要玩儿就要有点气质，输了就输了。你去期货市场打听打听，爆仓穿仓的哪天没有？你见过谁动不动就哭,找媒体抱怨期货公司没把规则讲清楚？我是小白，我输了不算，这是不可能的！
再帮中国银行回答几个基本的问题，虽然他们没给我钱，我这是义务帮他们洗地。别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干，因为我姓傻，傻瓜的傻。
4月20日，原油期货价格突然跌破0，成为负数……
暂且不论CME临时改变游戏规则，允许低于零的价格申报是不是合理，背后有没有阴谋，是不是串通好了美国的石油公司针对中国银行逼仓？这些都没办法说清楚。
但是，这也给所有中国企业参与外盘期货提了个醒，当心！外国的交易所多数是企业法人，是以盈利为目的的，突然修改规则这种事情不可不防！既然国内已经有比较健全的国有的期货交易所，为什么不在国内做呢？在国内起码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坑你堂堂中国银行。
开发产品的人有点崇洋媚外，有没有？不知道，希望不是以为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
原油价格暴跌成负数，舆论一片哗然，都说中国银行把客户的钱输在了期货市场，赔了几百亿，各种说法满天飞，其实中国银行可能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惨。
首先，中国银行如果严格按规范运作，那么中国银行在纽约原油期货和布伦特原油期货上的头寸是有限的。因为国内投资者有做多的就有做空的，多空相抵之后剩下的单边风险敞口应该是有限的。
怕就怕投资者单方面一致看多或看空，这样的话，就会导致中国银行在期货市场的头寸也是单方向的，而且可能数量巨大。
单方向如果头寸过大，如果市场持仓量很高，成交活跃，问题也不太大，怕就怕是临近交割月的合约，这种合约成交稀少，参与者少，如果中国银行单方面头寸过大，很可能就为很突兀，“一条大鱼困在了浅水里”这是比较恰当的形容。
4月21日是WTI原油5月合约的最后交易日，4月17日（周五收市）持仓还有14.9万手，现在世界经济受疫情影响，石油库存都块撑爆了，这个时候有个巨大的多头部位出现在空头面前，很容易成为逼仓的对象。
果然，4月20日（周一），原油期货暴跌，交易所改了规则之后破天荒的跌到最低-40多美元，结算价-37.63美元。惨案就此发生……
中国银行为什么不提前平仓？
这个道理也很简单，中国银行的头寸是被动的，投资者不平，银行也平不了，对手交易要双方同时平仓才行。银行如果风险敞口持续存在，它在期货市场的持仓就不能平，否则一旦市场剧烈波动，银行就会暴露在风险中。
中国银行为什么不提前换月？
道理也是一样的，投资者不换月，银行其实也不能换。因为目前的原油期货价格梯次显示了换月升水的特征，说白了就是6月合约比5月贵，而且波动率不一样，如果银行过早换月到6月，就会造成投资者持仓5月银行持仓6月，5月跌得多6月跌的少的局面。由于波动率和价格的差异，银行的风险就不能一比一对冲掉，会出现个差值。
咱们事后诸葛亮判断，如果提前换到6月，中国银行就赚大了。
逻辑是这样的：投资者一边倒做多，那么中国银行就在5月合约上持有大量的空单，5月合约暴跌到了-40美元，结算价-37.63美元，就意味着中国银行的巨额盈利。如果中国银行持有的对冲多单是布局在6月合约上的话，6月合约其实并没怎么跌，那么期货的亏损将远小于持有5月合约，那就是暴利！
但是，谁能预料到5月合约会暴跌？万一暴涨了呢？持有6月合约，由于价格高，涨幅很可能小于5月，到时候就不是暴赚而是暴亏了，谁敢承担这个责任？所以，中国银行不可能提前平仓，也不可能提前换月。
中国银行真的亏大了吗？
如果中国银行严格按规则运作，其实并不会有太大的损失，相反还有不错的盈利，说中国银行亏了几百亿基本上都是胡说。
逻辑是这样的：首先，中国银行和投资者是对手盘。所以投资者一边倒地做多看涨，那中国银行就只能一边倒地做空看跌。方向是投资者决定的，而投资者这次是错的，方向做反了。那么后果就是投资者巨额亏损，中国银行在国内巨额盈利。
4月20日为原油宝美国原油５月合约当月的最后交易日，交易截止时间为北京时间22点。据公开的报道来看，很多投资者都没有平仓或者移仓，都在幻想第二天反弹，找个合适的价位平仓或者系统默认自动移仓。总之，最后交易日很多投资者没有平。
投资者不平，中国银行的持仓在4月20日就暴露在了WTI的原油期货市场，当日开盘以前合约总持仓是14.9万手，然后就是暴跌，被空逼多跌过了-40美元，收盘后的结算价都跌到了-37.63美元。中国银行海外的多单遭遇了重大损失，不过中国银行境内的空单获得了巨额盈利，盈亏相抵风险应该可以对冲。
当天的交易结果，海外亏了，国内赚了，这正是对冲交易的必要性所在。
4月20日海外市场收盘以后，国内投资者的噩梦开始了。
不少投资者都应该接到了通知，持仓被强平，结算价-37.63美元/桶。很多投资者的持仓是多头，不光亏光了本金还倒欠银行一大笔钱。
根据规律，估计也有少部分投资者做空，4月20日收盘以后应该是赚得盆满钵满。
从大数上算，“国内做空的投资者赚的钱”加“中国银行赚的钱”等于“国内做多的投资者的亏损”；“中国银行在国内赚的钱”等于“在WTI结算亏损的金额”。
仔细看看这张图，成交区域在哪里！

国内投资者的持仓被强平后，4月21日中国银行开始平在WTI的多头持仓，从市场成交上看，当天5月合约期货价格大幅度反弹。
多数成交发生在2美元~12美元之间，当日结算价10.01美元，如果中国银行使用了结算价平仓指令，那么平仓价格就是10.01美元。当日合约减仓了95549手，根据逻辑这部分持仓中有很多应该是中国银行的。
合乎逻辑的结论是:中国银行在WTI的头寸有亏损，但是亏损不至于那么大，说中国银行在-37.63美元被痛宰，显然对期货交易不熟悉。
中国银行的平仓价格大概率是10.01美元，国内投资者的平仓发生在前一个交易日收盘后，按结算价为-37.63美元，所以这个时间差导致中国银行国内赚的多境外赔的少，盈亏相抵其实是赚钱了，而且金额应该不少。
国内投资者为什么赔得这么惨？
首先，从公开的报道上看，很多投资者投诉中国银行，晒出来了一些交易纪录。老韭菜看了一部分，大吃一惊，几千手、上万手的比比皆是！因为是100%的无杠杆交易，很多人都是抱着抄底的思维买入的，而且是重仓买入！1美元，买1万桶也才一万美元，如果涨到50美元，那不就挣50万美元?
1美元还能跌到哪里去？最多跌到零，1万美元不要了！估计很多人事前都是这么想的。更有甚着，越跌越买，不断加仓摊薄成本，幻想一反弹就解套。
没想到，原油价格还可以是负数，真的是“活久见”！
这下惨了，1万桶，按-37.63美元强平，亏损是37.63万美元，很多人就输成负数了，在期货行业术语叫“穿仓”。如果没有钱追加保证金，就只能被强平，然后慢慢归还欠银行的负债。
其实，看涨油价，逻辑上也是对的，毕竟石油是稀缺资源，不可能永远价格这么低。但是，别忘了，WTI有最后交易日的，在到期日还剩几天的时候重仓做多合适吗？就算看对了方向，没有时间了，不可能油价在一夜之间涨回去的。毕竟现在疫情摆着，短期之内石油的需求起不来，期货交易之所以叫期货不叫现货，“期”字代表未来，也代表时间的价值，没有时间维度的交易思维，把期货当现货炒是不正确的。
期货是时间的艺术，价格、成交量、时间、空间和“什么人参与”是分析行情的关键，光看对基本面没有用。
银行的问题在哪儿？
要说银行，也不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第一，明明国内有原油期货交易，偏偏要去外盘对冲风险，合理性在哪里？欧美发达国家的资本市场，人人都说是成熟的资本市场，但是别忘了他们都是私人的企业，都以赢利为目的，都是企业法人！这次CME临时修改规则，想必教训深刻。中国参与海外市场的交易，学费交的可不少，国储空铜，中航油空油，还有这次……
第二，银行基层网点员工，普遍对期货交易不熟悉，能把原油宝的风险和原理跟客户讲明白的聊聊无几，可能除了更高一级的员工，甚至只有总行的产品设计者和运营者懂这个品种以外，多数客户经理都是棒槌。再碰上一群根本不懂原油交易的客户，这个故事就热闹了，或许出事儿是迟早的的。
中国银行在《说明》中特别注明，原油宝是需提交100%保证金，不允许杠杆交易。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芝商所会调整规则修改IT系统吧？人家允许原油价格跌成负数，这下彻底完蛋了。
这个问题的根源是芝商所破天荒允许低于0的价格申报，为什么他们要突然修改规则？有什么合理性非改不可？是不是针对中国银行？这些需要调查，该起诉起诉。
投资者在发泄对中国银行不满的时候，不妨也委托律师问问这始作俑者，调整规则的依据何在？负油价的合理性在哪里？
这个事儿怎么收场？

最后，看见好多媒体和自媒体装着悲天悯人的样子，希望帮投资者逃过损失。看了上面老韭菜的科普，读者肯定也想明白了道理，投资者的钱从本质上说已经通过中国银行的对冲交易输给了华尔街了。亏损已经成为事实，虽然不是银行的亏损，但是投资者的损失已经成事实了。这个亏空谁来出？

银行有没有过失？有，但是有多大，不好说，因为毕竟我没有亲自参与，不好发言。我说有过失是因为，这次输钱的多数是新手。而原油是期货里面最难的。没有金刚钻，偏偏做了瓷器活儿。
投资者能不能要回亏损的钱？从老韭菜的角度看，可能性几乎是零。建议爱心爆棚的活菩萨给亏钱的投资者捐款，帮他们还上这笔钱，全社会你十块我一百，众筹还债如何？
什么？损失让银行承担！你问过股民吗？中国银行是上市公司，他的盈利、资产和经营收益是股民的，要不要先开个股东大会大家投票表决？还有，你问过储户吗？中国银行的钱是储户的钱，你准备拿储户的钱去堵窟窿？这个道德和法律风险银行承受不起，谁敢乱动老百姓在银行的存款？
再问一个傻问题，这次在中行有人通过原油宝做空了，虽然是少数，但是获得了暴利！也不算？市场经济是契约经济，这个也说不过去。
界定责任，这个是监管和法律的问题，要按照法律规定。如果同情心泛滥，媒体们就给他们捐款吧！这个可以，你10块，我20块，让世界充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