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维德：区块链是中国领先全球网络科技的机遇

10月24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区块链技术发展现状和趋势进行的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把区块链作为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重要突破口，加快推动区块链技术和产业创新发展。习总书记的讲话极大地调动了各界对于区块链的热情。一时间，各行各业的专家都在谈区块链，许多企业也称在做区块链。但是，我们真的了解区块链吗？很多人一提到区块链就会想到比特币、以太坊、超级账本，一谈区块链就是“去中心化”，这些是真正的区块链吗？国家为什么会如此重视区块链？区块链在中国数字经济发展中将扮演怎样的角色？带着种种疑问，《中国信息界》记者采访了区块链方面的知名专家蔡维德，希望他为我们答疑解惑。

蔡维德是国家“千人计划”特聘教授，现任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数字社会与区块链实验室主任、赛迪（青岛）区块链研究院名誉院长、中国区块链生态联盟专家委员会主任，还是英国伦敦大学学院区块链研究中心的科学顾问，以及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荣誉终身教授。他带领团队开发了世界第一个大数据版区块链、第一个分布式异构链网模型——金丝猴模型、第一个分布式同质链网模型——熊猫模型，以及第一个基于区块链的产业沙盒。

《中国信息界》：自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就区块链技术发展现状和趋势进行的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发表关于区块链的讲话后，各界关于区块链的讨论非常多，出现了各种不同的观点，您怎么理解习总书记关于区块链的表述？又是如何看待当前的区块链的？

蔡维德：现在关于区块链的误解非常多。事实上，很多人所理解的区块链和真正的区块链有着很大的区别。

现在的区块链可以分为真链（拜占庭将军协议，每个节点同样数据加解密）、伪链（用中心化的系统做区块链，或使用已经被攻破的加密算法，Hyperledger，BigChainDB）、空链（没有链的系统）等。从价值上讲，真链有价值，伪链、空链没有价值。

从发展趋势来看，与区块链相关的新技术越来越多，但现在我们所看到的技术以后很大概率会被淘汰。这不是我个人武断的判断，我是根据加拿大央行的研究结果得出的结论。加拿大央行采用金融系统的评价方法PFMI（金融市场基础设施原则），结果发现，许多著名的链不堪一击，无法在金融系统上使用。现在使用的区块链不但不能达到性能要求，还会增加系统风险。因为这些链设计的时候都只是为了数字货币，而不是为了金融系统所设计的。如果以后要应用于金融系统，这些链都是很难被采纳的。

目前国内在区块链技术研发和应用中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国内区块链应用在推广中，浮夸的商业化气息太重，造成一些不成熟的东西被过度吹捧。作为一种集成式创新技术，区块链技术比想象的难，因此区块链的基本研究需要更深入、更扎实；另外，区块链从业者对于金融行业的理解不够深入，还需要更多磨合；还有就是对技术理解不到位，有些人认为可以将“慢速”区块链应用在金融系统等高速场景中，但这显然不行。

在对区块链存在各种误解的情况下，我们应该好好体会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是非常有指导意义的。

习总书记的讲话，对于如何开发和发展区块链，表达了4个非常重要的观点：

第一，要强化区块链基础研究，提升原始创新能力，努力让我国在区块链这个新兴领域走在理论最前沿、占据创新制高点。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只是搞了些超级账本、以太坊、比特币就认为是在做区块链的，不符合习总书记的要求。

第二，区块链要与各种产业及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相融合，以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我把这理解为“百业可用”。

第三，要推动区块链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解决中小企业贷款融资难、银行风控难、部门监管难等问题。这里强调了区块链在金融领域应用的重要性；此外，还要探索区块链在民生领域、新型智慧城市建设，以及政务服务等方面的应用。这其实是对区块链“百业可用”更为具体的阐述。

第四，要利用区块链技术探索数字经济模式创新，为打造便捷高效、公平竞争、稳定透明的营商环境提供动力，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实现各行业供需有效对接提供服务，为加快新旧动能接续转换、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支撑。这把区块链的作用提升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可以说，习总书记讲到的这4点层层递进，区块链要先有基础设施，再要与产业深度融合，具体到金融、民生、政务等“百业可用”，最后还必须达到一个颠覆性的突破。如果只是使用区块链，而没有推动改革，没有创新突破，没有提高产业效率等，就没有达到习总书记的要求。

现在我们首先要从教育的角度，对区块链的各种错误认知进行更正，只有确立对区块链的正确认识，才能抓准未来区块链发展的方向。

《中国信息界》：与我们已经比较熟悉的互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物联网等技术一样，区块链也是发展数字经济的重要技术之一，而中国也非常重视数字经济的发展，您认为，区块链对于中国发展数字经济将会有怎样的影响？

蔡维德：区块链和互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物联网等传统的数字经济技术有所不同，因为区块链不仅是一种新技术，它还有其他属性。这主要体现在：第一，市场机制属性。有共识经济机制，相关单位同时间得到同样信息，信息收到后不能更改；第二，货币属性。数字货币有货币属性（交易媒介、价值存储、价值计量），又可以24小时交易，全球通用；第三，资产属性。数字资产是传统资产数字化，“部分式”交易，像数字货币一样全球交易；第四，法律属性。可执行法律法规，法律法规或合约以“智能合约”方式出现，自动执行；第五，国家主权属性。国家法律可以执行的地方有国家主权，所以区块链和互链网（区块链互联网）有主权概念。区块链的这些特有属性决定了其在数字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

数字经济具有一些特性：快捷性、高渗透性、自我膨胀性、边际效益递增性、外部经济性、可持续性和直接性。从这些特性来看，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与传统的数字经济相比有相同之处，也呈现出一些新的特征。

从快捷性来看，传统数字经济可以突破国家、地区、时间的约束，信息传输、经济快速；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除了可以突破国家、地区、时间界限外，还能实现全球通用货币，跨境交易用同一数字货币，这将改变现在的金融市场生态。

从高渗透性来看，传统数字经济是从信息服务迅速向其他产业扩张；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则是通过数字货币到达法币不能到达的地方，渗透百业。

从自我膨胀性来看，传统数字经济随着网络用户的增加而呈指数形式增长；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则是数字货币使用单位越多越有价值，大型数字货币将成为世界通用货币或储备货币。

在边际效益递增性方面，传统数字经济是边际成本递减，而且经济具有累积增值性；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边际成本也是递减的，参与的商家越多越有增值性。

在外部经济性方面，传统数字经济用户人数越多，用户得到的效益越高。

在可持续性方面，传统数字经济具有长久性；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通过数字货币实现长久持续性。

在直接性方面，传统数字经济结构呈扁平化，生产者与消费者直接联系；基于区块链的数字经济中，数字货币能到达网络可以到达的一切人和单位。

这些特性表明，区块链将会给世界带来巨大的改变，不仅带动一个新的科技潮流，商业、法学、教育、研究、以及基础设施和社会结构等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区块链将是中国一直想要在网络科技上领先世界的一个大好机会。事实上，许多国家也已经看到这一机会，并将区块链列入国家战略。

《中国信息界》：在以往的互联网发展浪潮中，中国一直处于追赶的位置，在一定程度上受制于人，您谈到，区块链将是中国一直想要在网络科技上领先世界的一个大好机会，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抓住这个机会？

蔡维德：在发展区块链方面，中国一直很积极。中国政府 2016 年就开始支持区块链发展，在 2018 年两会后，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讲话之后，许多地方政府，包括杭州市、重庆市、长沙市、青岛市、海南省、上海市、南京市、赣州市、内蒙古自治区等，都出台政策支持区块链的发展。海南省还成立了区块链试验区。

对于如何发展区块链，许多人认为区块链不能无币，“没有币就没有梦”，还有很多人认为如果政府监管越来越严，区块链将难以发展。我对此并不赞同。我认为，中国区块链的发展必须在无币、强监管的形势下进行。因为区块链的未来发展趋势是“链满天下”。链满天下就是链到处都是，链上面的资产可以自由交易，管理公司、社团、政府，社会的秩序会改变，流程会重组，社会的行为也会变化。而中心化的伪链在链满天下的时候会发生严重的事故。

链满天下不可能在现有的互联网上发生，因为互联网上充满了欺诈和虚假。在区块链上面，链与链之间都需要担保，所以充满信任机制。这是一个巨大的机会，而中国也已经多次提到要建立一个新的互联网。

事实上，互联网的技术现在已经开发将近 40 年了，实在太旧了。这些技术应该退休了，但因为目前已经被大量使用，重新建立需要花费大量的资本和时间，因此它们还存在。但这是中国的一个巨大机会。因为区块链是下一代互联网技术，中国可以建立一套全新的互联网——区块链互联网。这个区块链互联网是有主权的，需要有一个新的互联网基础设施，这个基础设施也是中国的一个巨大商机。

有人说现在就可以使用互联网上面的协议来支持区块链的应用。这个想法是不正确的。因为链上面的大部分交易是即时的，例如结算、清算等。所以监管也必须是即时的，不可以等待一天、两天。这代表上层的应用及底层的技术都会有巨大的改变。举个例子，链网和监管网会同时出现，因为链网用来进行交易，监管网用来监管交易，现在的互联网是把这两个放在一起，这就造成链网的速度等方面会受到交易链的一些限制。

另外在区块链上面有所谓的可执行的法律，所以整个法学技术将会改变，为此，我们必须重新建立一个法学技术。在链网或监管网上增加中国法律，会有主权网或主权区块链互联网出现。

区块链时代已经悄然来临，这是我们必须要面对且难以回避的。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互联网应用市场、最多的电子商务公司、最大的第三方支付系统，这些都会给新技术提供巨大的试验机会，推动区块链技术迅速发展。区块链技术至今仅有10年历史,还有很多成长和发展的空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行动起来，只要区块链这个大的发展方向是对的，就不要怕“试错”，要敢于创新。
本文选自《中国信息界》杂志第336期，欢迎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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