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2016年初人民币兑美元与美股同步下跌尚可视作巧合,2018年一季度和三季度类似情况两度出现就说明这个现象有坚实的基本面关系。随着今年5月初美国新一轮关税袭来,中美金融市场的三度共振也说明这种关系的客观存在,而且传导力度越来越强,然而简单的叠加两类资产的历史走势却看不到这种关系明显的呈现。这个感性认知层面的问题有两种解决方法:一是取人民币与标普500指数的20天百分比变化;二是直接计算两者30天期权波动率的相关性。之前2月下旬的报告《Fooled by Mean Reversion:风险偏好的幻觉》中使用过第二种,这里延用这个思路,从波动率相关性的角度分析人民币汇率和美股高度相关的原因。
正常情况下,权益资产的波动率来自实体需求/信贷供给的冲击,新兴市场汇率的波动率大多来自美元外储不足与私人部门高杠杆的错配,把二者联系起来一定是在系统性风险和宏观冲击的框架下进行。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大进大出”的产业结构和庞大的美债持有量,中国是美国、欧元区以外第三个具有系统重要性的经济体,而人民币汇率则是体现这种系统重要性的出口,所以它的波动绝非孤立事件,要放在全球尾部风险定价的高度来分析,由此我们试图从三个角度来说明其机理:尾部风险、产业分工以及美元环流。
首先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严重冲击全球经济需求端,去杠杆压力逐步从美国向欧洲、中国传导,对应金融市场面对的尾部风险也是分阶段的,由此衍生出完全不同的危机管理政策。2008-2010年是美国家庭和金融机构的信用风险,突出体现在美股上;2011-2013年是欧元区外围国家债务违约触发潜在欧元区解体的货币风险,突出体现在欧元上;2014-2016年就是中国美元储备持续下降引起人民币贬值的汇率风险;2017年至今则是民粹主义泛滥冲击全球化的政治风险,这也是中美欧三方尾部风险混合后的产物。人民币汇率作为新兴市场货币的风向标,一旦其波动率开始飙升,直接结果是中国宏观风险外溢至全球金融市场,打压投资者风险偏好,外汇市场尤其是作为融资货币的日元波动率也迅速扩大,卖出日元同时买入美股的套利交易会解除,美股卖盘涌入市场引起VIX指数飙升。此时人民币波动率和VIX指数就呈现出高度相关的关系。
其次以成本与效率最优驱动下的经济全球化,把中国贸易部门深深嵌入到美国企业的供应链中,这突出体现在中国制造业国外附加值占比,中间产品进出口占比双双攀升中。牛津经济研究中心(Oxford Economics)的研究指出,2017中国出口美国的产品有44%的“中间产品”,这部分产品附加值并未留在中国,而是归属美国企业,所以特朗普不断加征关税的政策,其实质就是人为的制造“供给冲击”(Supply Shock)。考虑到同一供应链的不同供应商可能同时被加征关税的叠加效应,美国企业生产运营成本的实际升幅远高于加征关税的幅度,即使人民币贬值也不足以抵消。因而从基本面来看,人民币波动率和美股VIX指数的联动来自中美互加关税对全球产业链形成的供给端冲击。对美国企业来说,2018年国内消费需求旺盛,绝大部分成本可以转嫁给消费者,贸易争端并未全面的冲击企业盈利。但今年加征关税措施的进一步升级,而美国消费需求正在趋冷,关税成本转移受阻必然损害企业盈利,最终是人民币波动率与美股VIX指数的相关性越来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