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哥哥年级的交易日，二百多人赶了场大集。他很兴奋，回来跟我讲半天：
规则是每人带5样东西，一共不超过150块钱的，然后就互相自由交易。
他是头天晚上才想起这事，匆匆忙忙在家找了五个弹球。今天用四个弹球换了一个小太阳能灯，一个弹球换了一枝钢笔（中间经历了三次交换）。
讲完以后他郑重把小太阳能灯交给我说：送给你的，可以放花园里，这还是防水的呢！
这孩子，打小就以会过日子的方式表达贴心。一年级的时候，慈善日别人买玩具，他买四个馅饼回家，说是可以第二天当早餐；学校组织去北京旅行，他用零用钱买一套咖啡杯大老远背回来......莫非是男人DNA里往家扛猎物的冲动在他身上提前发作了？
扯远了.....总之交易日很好玩，我就发了一篇微博说这个事儿。结果有一个人留言说：价钱只设上限不设下限，家长不好好帮着准备合适东西，四个玻璃球就换走人家一个灯，占人便宜.....我回应解释说不设下限是交易日的规则，便宜的东西可以跟便宜的换啊，交换都是自愿原则，不需要大人插手。但那人还是兀自喋喋不休指责这是利用孩子的“心智不健全”、不懂交易规则而达成的不公平交易，等等等等。
因为莫名其妙遭怼，晚饭的时候我就留意多问了哥哥几句交易日的情况。没想到还聊得挺好玩儿。
我首先问他大家都带的是什么东西，他说得有一半都是铅笔橡皮记号笔之类的文具。我说那不就不新鲜了、换不出去了？他说不啊，文具每个人都需要，所以还是可以很容易换出去的，只是不容易换到好东西，所以他最后用折纸换到一支钢笔。
嗯，这是供需关系的例子了。
我又问他是怎么用四个玻璃球换到小太阳能灯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用软纸把每一个玻璃球包起来，让它们看起来好一些，也防止磨损；然后给每一个人看的时候都对着阳光让他们看花色——不过大家还是没兴趣，因为挺多人带玻璃球的。后来我看见亚当的这个太阳能灯，觉得非常好，就试着去求他，没想到他就真答应了，可能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特别nice的人，不想为这个拒绝我吧。对了，他这个灯也是从别人那换来的，值25块钱，他告诉我的。”
他接着说：“然后我用最后一个玻璃球跟别人换了一个pen gun (一种用笔做的小发射器），然后我就给它取名叫Yeet!Gun, 因为Yeet！是现在最流行的词你知道吧？然后我到处推销Yeet！Gun，最后跟内谁谁换了一个折纸玩意儿。妈妈我跟你讲，内谁谁太会包装了！他在一个大玻璃罐子里装了一些香草，然后里面放上他做的折纸，特别漂亮，换到了很多东西！可是我一换到手就后悔了，我意识到那个折纸玩意离开罐子就不漂亮了，而它毕竟只是一张纸而已！所以我需要马上把它换出去。好在活动结束之前我终于用它换了一枝钢笔。”
“你同学为什么同意用钢笔换折纸呢？”我好奇。
“因为我看他有两支一模一样的钢笔，就说服了他把多的那支换出来了，反正活动也快结束了。”
嗯，还是供需关系，还有价格和价值。还有包装和忽悠, 哦不，marketing 。有点意思。
后来我问他以物易物的心得如何？他想想说：“我觉得这个市场非常笨，没效率。比如不值钱的自制凝胶就能换很多好东西，因为流行啊。”
我：“嗯？我怎么觉得这是有效率的表现啊，流行趋势马上就能体现在供需关系上！当然，以物易物肯定不如用钱买东西有效率，只能凭感觉和需要，所以要有货币。”
他还说，觉得绝大部分人都换到了比原来更值钱的东西。这怎么会呢？我没算过账来。他解释说：“少部分人亏得比较厉害就可以使大部分人赚到一些了”。
哦，懂了，原来以物易物最后也是个零和游戏。
后来还聊了很多，什么怎么用东西交换服务之类，很有意思，我没法都记住。只记得我跟他们讲我小时候看《汤姆索亚历险记》，汤姆索亚跟小伙伴们换东西用的是“允许看一下我小脚趾上的伤口”，然后供不应求还得排队。还有大金链子说“别针换别墅”其实一下就可以换好，如果你跟你爸换的话……大家都笑得不行。
有的大人吧特怕在物质上吃亏，觉得拿四个玻璃球换一个灯就是故意占便宜了，换出灯的小孩就是心智不全不懂交换原则了。其实这些十一二岁的小孩们心如明镜一般，眼界心智未必在大人之下。而在这种自由碰撞中学到的东西，远比那个你以为的正确答案要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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