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更半夜敲她门的男人

文/老白

PS：这个故事的写法，和你们平常熟悉的有点儿不一样。很像以前看的《故事会》，通俗简单大白话，但细一琢磨，又有道理在里面。

1

陈二每个周四下午，准时会出现在乔晓玲家，带着些许猪下水，或者是板肠之类的礼物。

乔晓玲倒也是来者不拒，收了东西，客客气气地请陈二在院子里说话。

有时谈兴浓了，还把陈二拿来的东西煮了，再配些豆腐，拿出瓶酒，陪陈二喝点儿。

乔晓玲是镇上数一数二的美女，可她男人偏偏不争气，结婚不到三年，就出轨了。出轨也就算了，还带了家里的细软跟别的女人跑了，一去就成了黄鹤，没了影子。两年后乔晓玲报了失踪，才把婚离掉。

乔晓玲好在有手艺，开了个豆腐店，日子也能过得去。

但单身的漂亮女人是非多，乔晓玲家夜里常有人敲门。乔晓玲不是那种泼辣的女人，不敢拿水泼出去，便常为这事心烦。

好在这种情形没持续下去，因为陈二看上了乔晓玲。

陈二是个屠夫，不光杀猪，还帮着人杀牛杀羊。

或是屠夫天生就带有恶霸气质，所以，当陈二说喜欢乔晓玲的时候，那些男人就算有想法，也不敢再骚扰乔晓玲了。

陈二在外人面前粗暴，在乔晓玲这里温柔的很。每周四下午，是乔晓玲的豆腐店歇业的时间，陈二总会过去看她，当然，少不了还要提点东西。猪肉猪肠子啥滴。

乔晓玲不喜欢陈二，但也不赶他走。只要陈二不往她住的那间卧室里蹭，不强行上她的床，她就由着他去。

因为有了陈二，她会少许多麻烦。

就这么过了近一年。

同行们都看不下去了，问陈二，那个乔晓玲根本就看不上你，我看你还是撤了吧。

陈二笑笑，说，一块冷石头，总要暖暖吧。

也有人问乔晓玲，你对陈二什么感觉？

乔晓玲一笑，低头给人拿豆腐，然后啪一下把豆腐扔进塑料袋，啥也不说。

2

有时，陈二去乔晓玲家，恰逢乔晓玲心情不好，收下礼不搭理他，他就和乔晓玲家的老黄牛说话。

老黄牛除了磨豆子之外，也干不动别的活儿，不过在陈二这里，他倒成了个传声筒。

陈二会对老黄牛说，老牛啊，你看看，有人不理了，那我可走了，下次带点什么过来呢？

老黄牛哞的一声。

陈二好像是听懂了一样，说，哦，下次不要带下水了，家里还有，那就带肉吧。

老黄牛又哞的一声。

一边的乔晓玲看着看着，会扑哧一笑，气氛就不那么尴尬了。

不过，对外，乔晓玲明确说过，陈二不是她想要的那种类型；她想要的，是许老师那种类型。

许老师并不是教书的，而是镇上修表的师傅，家在城里，老婆和孩子也都在城里。总是穿着整洁的衬衣，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全身该黑的地方黑，该白的地方白，还说一口好听的普通话。

陈二也听到过乔晓玲的这些话，可他不在意。同行就问他，万一哪天，乔晓玲和许老师好上了，你怎么办？

陈二想了想，把杀猪刀啪地扔在一边，说，我咋办，凉拌呗，还能比得过许老师？

可说归说，陈二终究心里不踏实。那天，他去找了许老师。

他把许老师约在了表店后面的操场上，吭哧半天，才说出一句，许老师，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放过乔晓玲好不？我喜欢她，我有钱，多少钱，你说，我都舍得。

哪知许老师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陈二，问，乔晓玲是谁？

陈二愣了，然后一溜烟跑了。

这事在小镇上，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甜点。

一个追，一个躲，一个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这种笑话，大家讲一次，笑一次。更有好事者添油加醋，传得不亦乐乎。

3

不过，别人说别人的，陈二还是依旧每周四到乔晓玲那里去。

倒是乔晓玲，好像是被陈二的痴情打动了，对他的态度慢慢好了起来。不仅有时陪他喝两杯；有时做了新豆腐，还会托人带给陈二。

只是依然不让陈二进卧室。

陈二到底是男人，似乎有点熬不住了。那天晚上，他在外面喝了点酒，深更半夜地窜到了乔晓玲家门前，把门“嘭嘭嘭”拍得山响。

又声嘶力竭地喊乔晓玲的名字。

乔晓玲大约是被吓住了，始终没有开门。

第二天，镇上的刘公安以民警的身份找到了陈二，说有人报警了，说他半夜骚扰人。

陈二不承认，说，我没有。

好在毕竟是民事纠纷，再说刘公安对镇上这几个人也都知根知底的，知道陈二和乔晓玲的关系有点说不清，所以，刘公安简单问了下情况就走了。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是陈二的痴情，在大家的嘴里又上了新高度。

谁也没想到，两个月后又发生了一件事，许老师骑车来镇里的路上，被人给打了。

打他的人下手特狠，据说许老师被打得满脸是血，门牙也掉了，眼镜也打碎了。因为头上罩着麻袋，他看不清打人的是谁。乡镇偏僻，没有目击者，也没摄像头。再说到底也就是体表伤，警察查了一阵没线索，也就不了了之。

住了半个月院后，许老师就转去了别的小镇修表，再也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很多人怀疑是陈二干的。有胆子大一些的，半开玩笑地试探陈二。陈二眼一瞪，刀子一扔，老子也想找到那个凶手！许老师多好的人！

比别人还恨那个凶手似的。

别人就不好也不敢多说了。

4

不过，这两件事出来后，陈二去乔晓玲家的次数，明显少了。

或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乔晓玲却有点主动的意思了。路过陈二的肉摊时，故意挑挑拣拣，找机会搭腔；还每次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动不动眼神直勾勾盯着陈二。

再后来开了春，乔晓玲家翻修房子，缺钱，她没找娘家人没找亲戚，第一个向陈二开了口。

陈二这时候对乔晓玲已经冷了很多，但他还是没怎么犹豫，就拿出了五万块钱。

房子动工时，他又跑前跑后招呼，那样子，像是自己家盖房子一样。

大家都笑陈二傻，这不明摆着吗？乔晓玲那段时间对陈二好，就是贪图他的钱。

也有好心的同行提醒陈二，说这事眼见着他要吃亏。

陈二却又是眼睛一瞪，吼道，吃什么亏，老子是烦她！也知道她利用老子！可是老子就是见不得她为难，老子愿意对她好！

事已至此，别人也无话可说。

然而，新房子落成收工那天，陈二与乔晓玲，终于闹掰了。

当地有风俗，新房落成之后，要有男人给大门封喜，给门上贴一副新对联。这事儿往往是家里的男主人来做，如果没有男主人，就要请镇子上德高望重的人来做。

乔晓玲却不同意，偏偏提出让陈二来封喜。

谁都知道陈二想做她男人，谁也都知道她根本不喜欢陈二，这么干，不是摆明了撩骚让老实人更难受么？就是为了堵陈二的口、让他以后不好意思提还那五万钱的事。

大家都为陈二鸣不平，又有点看戏的心态，想看陈二如何收场。

结果那天，陈二喝了口酒，满脸通红，拍打着桌子，哭了，乔晓玲，你说你怎么那么铁石心肠！我在你身上也耽误了多少，你比谁都清楚，你怎么就是不答应我呢？！

说完，陈二蹲在地上，一个大男人，竟然嚎啕得不成样子。

所有看笑话的人，都沉默了。

一会儿后，陈二突然“蹭”地站起来，像终于想通了似地说，不行！这事不能再拖了，今天必须得有个结果。

乔晓玲有点惊讶有点打怵地看着陈二，你想要什么结果？

陈二在院子里转了又转，看了房子老半天，突然一转身说，要么，你今天表个态和我好；要么，我俩断了，你现在就把那五万块钱还我。

“这，这……我一时半会儿的哪里去弄那么大一笔钱……”乔晓玲傻眼了，“陈二哥，你得体谅……”

”别叫我陈二哥，我心里痛！”陈二打断乔晓玲，印象里，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粗暴地对女神。他指着那头老黄牛说，“这样吧，那五万块，你还不起，就别还了。这个老伙计给我，这事算完！！“

还有这样的好事！乔晓玲不敢相信地瞅了瞅陈二，半天才开了口，那你可得写字据。

陈二头一梗，说，写就写！

有好事者递来纸笔，稍后，乔晓玲拿着字据，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把那字据抖得哗啦哗啦响说，大家都看好了，我乔晓玲可半点没想占人便宜，这事，是陈二自愿的。

5

五万块钱加上两年的讨好，换了头老黄牛的故事，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小镇。

无可否认，人言真的是比翅膀飞得还快。

陈二的事被当做了反面教材，教育镇上的年轻人，如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只能是这个下场。

陈二牵了老牛回家不久，就关了店走人了，镇上人猜测，可能他是受不了小镇上人们的指指点点。

可过没多久，有人在省城见到了陈二。见到陈二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陈二现在省城发了，买了几套房，做起了房东，屠夫的行当早就不干了。

这个传言小镇的人们一直存疑，因为像他那种智商，能傻追乔晓玲两年的人，还能发达到哪儿去？

但陈二回来的那天，一切都验证了，传言不虚。

陈二是开着小轿车回来的，小镇上还没有这么好的车。他一来，一群小孩眼睛都直了，哗啦围上来在那车上摸来摸去。陈二倒也大大方方让孩子们摸。

有人就好奇地问，大老板，在哪发财了？

陈二呸一声，说，哪里发财了，就是一般的小生意。

是小生意，可明摆着利润不小。有人拿手机上网查了那个小轿车的价钱，得二十多万。

乔晓玲也看到了，远远地，关了店门，躲在家里不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自己太傻太没眼光，还是生气陈二城府太深，那两年从没给她透过底。

6

其实，真相并不是大家看的那样。

陈二外表粗犷，但到底还是生意人的心思多些，生意人，自然就不做赔本买卖。

他起初的确是看上了乔晓玲，也是真心喜欢她，真心想把她追到手。可乔晓玲一直不冷不热吊着他，让他看得见摸不着，他的心也就慢慢不那么热了。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发现了一样宝贝，就是那头老黄牛。

以他当屠夫多年的经验，他早就看出那头老黄牛和普通的不一样，肚子里很可能有宝贝。这之后他对老牛望闻问切，反复确认了很多次，终于笃定这头牛的肚子里，有牛黄。

天然牛黄，可是比黄金还要金贵的东西。少则值三五十万，多则上百万。

这也是陈二，后来明明知道乔晓玲不喜欢他，还锲而不舍地往她家里跑的原因。

都说如果男人算计起来，就没女人的什么事儿了。

陈二有自己的如意算盘，如果乔晓玲到底被他打动了，那这就是两个人的共同财产，美人加财富，他都有了；如果她死活不同意、不动心，自己就想办法把那头黄牛弄到手，也算是落了一头。

当然，明着给乔晓玲说买牛是不行的。乔晓玲那么精明、那么一心想占便宜的人，一说要买，她一准会猜出个十之八九，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得智取，让乔晓玲根本想不到那块儿去。

但陈二没想到，乔晓玲的人品会稀烂到那种地步。

陈二那天去找许老师，一听许老师说他不认识乔晓玲，他就知道他在演戏。一个镇子上处着，乔晓玲又是著名的豆腐西施，他怎么会不认识？还真当他陈二只是个卖肉的大老粗？！

然后他就连续几天在乔晓玲家附近蹲守，直到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许老师进了乔晓玲家，之后插了门，灭了灯。

这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陈二在扒门听墙角时，听到许老师和乔晓玲说，陈二说他自己有钱，下次等他来家里时，你就让你娘家人过来闹，把他堵在屋子里，说他坏了你的名声，让他给一笔钱你。

乔晓玲担心地问，如果他不愿意拿钱出来怎么办?

许老师笑着叭嗒亲了她一口，说，不愿意拿钱，就告他想强奸你未遂，这一下，他更洗不清。

接着就是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

陈二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有了后面砸门的事；也才有了许老师挨打的事——许老师真真切切就是陈二打的。他当时太恨，虽然知道那样自己也有法律风险，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那之后，陈二对乔晓玲还残存的那点心思，就全转到了老黄牛身上。

并且真真切切地做到了一个在众人眼里无知和被甩的痛苦形象——签下字据时他心中窃喜，脸上却满是失落。但牵着老牛离开乔家，来到肉店里后，陈二一进门就咧着嘴笑了，笑得简直直不起腰。

现在的乔晓玲对他来说屁都不是、一文不值，老黄牛才是实实在在的宝贝啊。他当时还真有点怕乔晓玲同意和他好呢。

还好，她对他的鄙弃，和他对她的，一样坚固。

牛黄后来卖出了120万的天价，他的人生开始逆转。

但有那么一个时刻，他后来一直没有忘记。那天，乔晓玲心情好，陪着他喝酒，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乔晓玲说了句，就这样也挺好。

当时陈二心里一动，是啊，这样也很好。

他那天想着，如果乔晓玲不是那么轻薄，那么烂；如果他能和乔晓玲还有老黄牛一起生活一辈子，真的也很好。他宁愿再也不算计了，就那样过下去。只是，人心里那些不恰当的欲望，总会在关键时刻跳出来，然后，就把每个人的行程，改了方向。

所以那梦想中的好，终究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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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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