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凡比张震帅？他可真会拍

“五一”前，如果有人跟我说廖凡帅裂苍穹张震“平平无奇”，我大概会感慨粉丝滤镜的神奇，甚至拉他去看个眼科。

然而，一部电影看完，世界天翻地覆。

廖凡比张震帅？

嗯，这次我认了。

因为《雪暴》。

要强调的是，我所说的“帅”并非光看脸，而是从行为到情感再到外形气场等全方位无死角的对角色的塑造。

以至于看完《雪暴》，我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廖凡真特么帅！

行为上合乎逻辑，人性上有血有肉。虽是反派，其某一层内质却能引起观众共鸣，还以一己之力撑起一个时空、延展故事。

这要归功于导演崔斯韦。

他创造了一个非比寻常的劫匪团伙头目，一个心有城府的哥哥，一个复杂而有魅力的人。

廖凡演的老大，根本动机只有一个：搞笔钱，然后带亲弟老三远走高飞。

所以，开场就是导演对老大运筹帷幄的能力展示——

用望远镜精准测算距离，一斧子剁下去，巨木滚下顷刻雪崩，警车侧翻金条落袋。

干净利落得，就让你讨厌不起来这么个聪明悍匪。

到出山之时，团伙与森林警察韩晓松狭路相逢。

老大面上应答淡定，手里的枪却早已上膛。

警匪过招，如镖客对决，比快不比勇。

死去的韩晓松，像被钉在雪里一般，广袤孤绝的茫茫雪原里肃杀一片，唯他鲜艳。

你看，反派又胜了。

再后来，作为最后一位赶在雪暴之前进山取金的人，老大的阴鸷凶狠到了毁灭一切的性质。

从残忍地一斧子结果了聋子的命，到端着猎枪见者必杀。

穷凶极恶，冷静得近乎残忍。

在度假山庄这种封闭空间里，廖凡的神演技，让我的恐惧感飙到顶峰。

编剧出身的崔斯韦，在人设层面功力足够深厚，成功助力老大。

他思索雪暴来临的夜晚，极端环境中人性到底为何物，得出一个“野蛮人”的答案。

本就没有道德束缚的老大，当然更趋近于导演所理解的野蛮人类。廖凡这个反派，就显得更果敢，更酷，更抓人。

但，如果单纯把老大塑造成一个没有情感的杀手就没意思了。

显然导演也不愿如此。

他选择用弟弟老三来补这个“窟窿”——

老三是老大从里到外硬邦邦的皮肉骨血中唯一柔软的地方。因而，他才会被当医生的孙妍当做痛点击中软肋，反向给了凶神恶煞的老大一股人情味儿。

崔斯韦足够用心，给兄弟俩做了全套的人物小传：

弟弟的坏，是因为以哥为榜样。背负原罪的老大，内心有一重自责。所以每次老三闯祸，同伙老二的抗议均为无效。老大取金，也是为了带弟弟远离现状。

同是匪，感受一下二人眼神到气场的对比：

有了这重因果，你才能理解老大说“本来咱们大家都能离开”的本意。甚至会觉得屠戮庄园的老大，是已经身处绝境之中保护自己的唯一出路。

见老三最终奄奄一息，老大亲自下手掐死弟弟。

明明生离死别却相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好像死得脆快，对匪徒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与救赎。

这是《雪暴》里我最喜欢的场景之一。

看似荒诞、猝不及防，却又情理之中、回味无穷。

这一幕，见证了老大从一个心中仅存一丝善念的恶人，“进化”为一个彻底的恶人。

他亲手剥夺了弟弟的呼吸，也是一点点断绝了自己的回头路。

内心仅存的人性，彻底雪崩。

跟痛快生死，把人性看透的反派相比，正义一方将自己囚禁在战友身亡的自责中不能自拔。

警察王康浩的“不讨喜”，才是真正的无奈。

这里再次看出崔斯韦的用心——深海雪原这片土地上，森林干警跟普通警察面对的坏分子全然不同，却背负同等正义使命和道德准则。所以导演才会在第一开始就借韩晓松之口，传递“离开”的主题。

导演的希冀，其实是放下。

不知此时你有没发现，坏人嚣张，警察背负枷锁，两者对比一看，是导演崔斯韦在《雪暴》里把角色玩了一个极致颠覆。

平常警匪对冲戏份里，这种CP组合极不多见。

但我发现，塑造这样有魅力的“坏角色”，其实是崔斯韦非常擅长的。

对大多数观众来说，不熟悉崔斯韦情有可原，毕竟做导演他还是新人。

但是提起曾经的编剧经历——《疯狂的赛车》、《无人区》、《一出好戏》。

是不是瞬间有种“原来是你”的感觉。

三个片子在华语电影圈的地位，让崔斯韦跻身国内顶级编剧之列。

他塑造的坏人，层次由浅到深。

《疯狂的赛车》里卖假药买凶杀妻的李法拉，《无人区》里跛脚的盗猎团老大，属于基因上就坏了，死了也不可惜；《无人区》里的潘肖和《一出好戏》里的小兴，都是骨子里善恶俱存，被生存环境跟周遭人事诱导出另一个自我。

我对徐峥饰演的潘肖印象极为深刻——

这个角色，是你生活中常见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有文化无道德，做事要看钱到不到位再说。

可就是这样一个无良律师，深入了戈壁滩上的小镇，硬生生被穷山恶水里出的刁民，拿一箱一千五百块的汽油、两百块一个的打火机把他逼回了好人阵营。

潘肖最终决定解救卖身女娇娇，与其说是保护欲，不如说是以好人姿态，跟此地刁民进行一场死磕，升华了角色。

与之相比，《一出好戏》里小兴在深谙孤岛生存法则之后，用诛心之计向原本作为恶人的张总谋利，是黑化。

这类角色前期一定藏得深刻，讽刺味道才更浓郁，越有黑色幽默的质感。

而《雪暴》的老大，帅就帅在是自己主动端枪，既不畏首畏尾，也不遗祸江东，正面硬刚，非常能扛，属于反英雄类里的翘楚。

再看导演崔斯韦创作上的共性，不难发现，他擅长打造极端生存环境，或者说，钟意把人放到极端环境里逼出人性善恶。

曾经的《无人区》茫茫荒漠，烈日焦土之上，沤出的是一群利欲熏心的狂徒。

去年《一出好戏》里的末世孤岛，直接击碎原有的社会圈层，畸变成威廉·戈尔丁在《蝇王》说的弱肉强食模式。

人在极端环境下面对极端状况，最能展现真实的人性，也正是崔斯韦在电影里要挖掘表达的东西。

《雪暴》的灵感诞生于崔斯韦自驾游时发现的绝美雪原，一座天然的极端生存环境。

伊春、黑龙江、吉林、内蒙古的呼伦贝尔盟……

一路看景的过程里，森林警察和金矿山像是命中注定出现的NPC，被他遇到，给他了解当地真实发生的警匪摩擦等等案件，敲定所谓“野蛮人”们的身份构成。

因为起初没打算自己导，崔斯韦扎根剧作，下了十成功夫。

他一直借老大的口在统一野蛮人的身份，说劫匪与警察“至少有一点很像，就是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送进坟墓”，从而表达极端环境下的人性丧失。

“不管这群人多么挣扎，能不能走掉，都已经在这场风暴里魂魂飞魄散了。他们在那一刻其实是野人，试图找回自己的灵魂，然后有的人找到了，有的人没找到，有的人离开了，有的人没离开。”

决定自编自导《雪暴》，对曾只有合拍经历的崔斯韦来说，挑战的级别几乎到了地狱模式。

他面对的，是要在长白山冰天动地瑞雪皑皑里拍打戏，拍枪战。

我看《雪暴》，张力极强的故事于与我是强刺激，电影镜头则是纯粹的视觉享受。

电影这门综合艺术，无论你用台词将画面描述得多美，都不如观众直观看你拍出的景色。

《雪暴》能把雪景拍得那样好，足说明崔斯韦作为导演的专业，在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求学时积累的功力。

当然，为把《雪暴》拍好而吃的苦，也是顶级的。

拍摄地海拔2600多米、最低气温能达到零下42℃。拍木材从山顶滚落那场戏，当地人说我们都上不去，何况你们。

结果伐木机器、塔吊、铁轨还有笨重的摄影器材，都被剧组给抬了上去。为了不破坏自然环境，他们拍完还都拆了运回去。

森林雪山气候多变，日照时间短，每一个镜头，每一条拍摄，都要卡时间，耽误几刻，一天也许就报废了。报废一天，经费就要多加一天……对于一个新人导演来说是更为“致命”的考验。

这逼得崔斯韦学会当导演的“算计”，连剧组所有用枪要准备多少空包弹都要明确。

以及为了确保电影镜头足够完美时下的“狠心”。

剧组最长纪录是连续外拍11小时；廖凡跟张震拍最后的打戏给了足足20条不同的表现。

在没有雪的日子，开鼓风机对着演员吹雪花，是全剧组拍《雪暴》时最痛的领悟。

如此艰辛且坚实付出的背后，才换来度假村枪战时，对外国西部片荒野镖客们的致敬，黄觉远程枪击张震时的刺激，芦苇荡对峙时屏住呼吸体会的肃杀与紧张……

从当初做编剧到今天自编自导，我觉得崔斯韦身上有一种东西一直没变。

就是对极致的追求。

剧作时，追求角色个性的极致，剧本冲突的极致，拍摄时，追求电影镜头的极致，声光音画的极致。

可以说，这是他的风格。

换题材，换故事，换演员，只要风格在，就会让你一眼认出他的作品。

对电影，尤其是今日华语电影而言，保持风格、创造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这股心气儿，弥足珍贵。

你看执着打造招魂宇宙的温子仁，在恐怖片领域的声名鹊起，有了进一步拍摄更高级别大投资、大制作电影的机会。

达米恩·查泽雷对音乐歌舞的迷恋和坚持，让他从圣丹斯电影节小短片拍起，一路走到奥斯卡的舞台。

每一部电影的诞生，都如同在雪暴中艰难前行。

老大在电影里说，“等这场雪过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说这是枭雄的霸气，也可以说是悲观的预判。

但我相信，对于每一位坚持创作追求极致的人来说，大雪之后，不会无痕。

作者系网易新闻、网易号“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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