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重生在反派boss的床上”为开头写一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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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用户1024   2021-5-14 22:24   5467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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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回应  16级独孤 | 2021-5-14 22:24:46 发帖IP地址来自
我重生了,一睁眼,容珩俊颜如玉,正淡笑看我。我腾地翻身而起,一把将他压在身下,疾言厉色,「狗贼受死!」
另一只手本能摸向腰间,原本悬挂匕首的地方……空空如也!再一低头,一身绫罗软纱,身段窈窕婀娜,哪里还是我的身子!
容珩被我压在下头,懒洋洋笑着,「婉儿,瞧你方才睡得熟,魇着了?」
我盯着容珩的脸,神色怔怔。
死前刀刃划过脖颈的森凉尚未散去,长阶孤影,幽深宫墙犹在眼前。我叫江长娆,承锦四年七月初八夜,自戕于慈宁宫,享年二十三,死时,位及太后,有一养子。
眼前这位我也认识,三皇子容珩,我的宿敌,谋划多年都没能整死他,命硬得很。最终我棋差一招,兵败被囚。容珩赠了我三尺白绫,一壶毒酒,一柄青刀,让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方式,自行了结。
我选完了,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婉儿……婉儿……
脑中一根弦紧紧崩起,于最紧时乍然崩断,沉落渊薮。
容珩的走狗孟婉?!
那个起于微末,于烟花之地广布眼线,屡次坏我好事的孟婉!
我摸着自己的身体,心沉入谷底。这该死的凹凸有致……
一时间,给我把刀,我都不知道是先捅死容珩好,还是捅死自己好。
容珩温柔地替我将发丝刮到耳后,「婉儿,明日太后发丧,你替本王瞧一眼吧。」
轰!
此话如洪流回笼,撞得我魂飞魄散,我再也支持不住接二连三的打击,手一软,跌在容珩怀里。
我不光重生了,还重生在自己死去之后。
容珩温热湿润的鼻息软绵绵吹进我的耳朵,淡淡的木梨香清晰可闻,他揽住我的腰肢,指尖拂过我的眉眼,笑着问「方才还要杀我,这会子又不杀了?」
这温润的语气,话里藏刀的性子,真切地提醒我,不是在做梦。
一朝云端跌落,我勉强定了定心神,犹如丢了三魂七魄,恍惚道,「方才妖妇入梦,欲取王爷性命。那话,是对她说的。」
妖妇是前朝众人对我的蔑称。
谁叫我这个太后当得名不正言不顺……
当年先帝病危,我云英未嫁,作为户部侍郎家的嫡女被选进宫中冲喜,先帝一连临幸了六个妃子,我是第七个,那一夜我跪在床前,身上的锦褥纹丝未动,眼睁睁看他纵欲过度咽了气。事后从匾额后边扒出了遗诏,皇位传给了六岁的容谚,去母留子,宰丞辅政。
先帝是个狠人,临走前对我说,他睡过的女人,要通通陪着下去,我这样来不及侍寝的,就算了。
后来,容谚的母妃逼上头来,非要我代她去死。她说,容谚的母妃,必须是太后。
我在宫墙下坐了一夜,想明白了。先帝在容谚的亲娘和我里,选了我。天明儿,我提刀进了殿,一刀捅进贵妃的肚子里,鸠占鹊巢,成了太后。自那以后,我只有一个目的,辅佐容谚坐稳皇位,清逆臣,诛叛党,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可惜这一切,都被容珩毁了。
当年存了私心留他一命,终是养虎成患。
容珩尤自笑看我,刮刮我的脸颊,一副宠溺模样,「年纪轻轻的,满肚子心事,从前你黏着我听你讲,现在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
我回神,心底一阵恶寒,只觉得他面目可憎。
我靠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不想让他看见我细微的表情。纵使龙潭虎穴多年,遇上这样奇诡的事,我慌啊。我刚才干了什么?我说,狗贼受死。
「王爷,人死如灯灭,还看什么呢……」
容珩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枕着手臂道,「去看看她死透了没。」
死透了吗?
我笑了笑,「那必然是死得透透的。」
容珩忽然凑到我耳边,笑道,「婉儿,你不对劲。」
我脖子一冷,容珩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抚上了我的后颈,我装作喝醉了酒的模样,死死贴在容珩胸膛上,笑呵呵道,「王爷,妖妇可怖,人家没缓过劲儿来。」
说这话时,我的手已经悄悄探在他的颈子旁,若他想杀我,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容珩手划过颈后的骨节,拉住我的领子轻轻一提,笑出声,「你抢什么?本王是说,你这衣裳带子,系得不对劲。」
我的手倏然松垮,随意地藏进被褥里。容珩啊容珩,看他是雾里看花,像花,却是一柄杀人不见血的刀,稍有松懈,便被刮得皮肉不剩。
从前我依靠诸多势力与他纠缠,勉强打个平手。今夜与他对上,鼻息交融,才真正见识到他的可怕。
容珩哼笑一声,拍了拍我的背,「叫你贪杯,起来罢,压得本王难受。」
我避他如蛇蝎,巴不得离远一些,从榻上爬起来,偏头,余光扫见了一壶酒,桌上杯盏倾倒,若隐若无的酒香在我鼻尖打转。
有趣……一滴香……
先帝最后,就是靠这个吊着一口气快活了不少日子。
孟婉想做什么?对主子暗生情愫,功成之夜,霸王硬上弓?
那孟婉是怎么死的?我动了动腿脚,不疼不痒,不是死在那事儿上的。
容珩解了困,曲起一条腿坐起来,我被锁在两腿之间,下不去,只好一扯嘴角,柔声道,「王爷好坏,奴婢睡着了,您也不喊我。」
容珩好整以暇地看我。
看得我心里又是一突。
他在一片昏黄的烛火里,伸手轻轻挑起了我的下巴,「婉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江长娆附身了。」他啧啧叹着,露出后怕的神色来,「方才给你把刀,你是不是就捅进去了?」
我心一沉,容珩太精,一句话就让他起了疑。甚至让我去瞻仰自己遗容,看看死透了没。
容珩也不打算听我回答,仰着头,沉沉的眸色越过山岚冷月,望向远方,「呵……狗贼,婉儿,你好的不学,偏学了她骂人,叫我心寒。」
我哂笑,「王爷宽心,那贼妇便是一身枯骨从坟里爬出来,也成不了大事。」
容珩没有我意料之中的欣然自喜,他神色不变,枯坐床边宛若一座雕像,喜怒不形于色。
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原地坐化了,容珩才收回了目光,声音缥缈不可闻,「便是她一身枯骨,也要亲眼看着她烧干净了,化成了灰,我才死心。」
我忍着将他挫骨扬灰的冲动,点头称是。如今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不容易重来一回,我将他伺候好,说不准容大爷一高兴就能放我远走高飞。
「婉儿,你想什么呢?」容珩看透了我,笑得如沐春风,「这辈子,你只能留在本王身边,替本王做事。」
我一直提防容珩对我心生歹念,可容珩却像搭错了筋,拉着我在风口坐了一夜,演了一出神女有心,襄王无意的戏。
他总是出其不意地试探我,我借着撒酒疯,晕晕乎乎闭口不言。后来被他惹毛了,开始言辞激烈痛骂江长娆不是东西。每当这时,容珩便笑看我,骂到兴头上,还为我鼓掌喝彩。
「本王以前怎么没发现,我的婉儿骂起人来妙语连珠,不带半个脏字?」
我可真是开了眼,为了跟我上辈子撇清关系,我旁征博引,借鉴了前朝文官痛批之词,加以造句,便骂得精彩绝伦,不带重样。
我含蓄道,「王爷谬赞,都是您教得好。」
天明,容珩终于肯放了我,从榻上站起身子,一步迈下去,施施然跑到炉子边添炭火。
我抖落一身寒气,跟上前去,「王爷,此事还是奴婢来吧。」
我伸手握住了炭钳,容珩的手还没撤下去,抬起眼来笑意浅浅地看着我,「喝了酒,连本王的忌讳也忘了?」
我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手,依稀记起,有一年我与他被大雪封堵在御书房里。那日天冷,雪下得沉,稍时便及膝盖深。
彼时身边没伺候的宫人,我便顺手将炭给添上。
容珩那时瞧我,像看一个死人。
我当时估摸,容珩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做个添炭小厮,怕别人抢了他饭碗。我与他关系不好,他怎么看我,我便怎么瞪回去。
如今被他沉沉的目光盯着,我直接跪下去,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王爷恕罪,奴婢斗胆弄来一滴香,肖想王爷恩宠,不成想自食恶果,今晨脑子便不清醒了,日后恐难当大任。王爷能否念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上——」
「留你个全尸?」容珩一边戳弄炭火,一边接话。
他见我沉了脸,愉悦道,「婉儿,我放你走了,江家未必肯放你。我为你遮风避雨,你反倒向往外面的风雨飘摇。当年在外头吃的苦,都忘干净了?」
江家……
我怎么将本家给忘了。
那夜孟婉亲自将白绫和青刀送进慈宁宫,依着父亲的性子,即便容珩不放人,他也得派刺客来取孟婉性命。
眼下的确不是离开容珩的好时机。一则,我得让父亲知道,我还活着,以免老爷子被仇恨蒙了眼,乱杀一气。二则,孟婉前半生依附容珩而活,知道他太多秘密,不断干净了,容珩自己就会杀人灭口。
「王爷提携之恩,婉儿没齿难忘。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其实,只要不动江家,随他篡权夺位,还是杀人放火,都与我无关。重来一回,若不能混吃等死,就选个大腿抱。我瞧容珩就不错,不光我自己抱,还得拖家带口地抱。
容珩添完炭火,炭钳被咣当一声,扔回盆里。
他伸手,我立即递上帕子,看他慢条斯理地擦手,一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我心生怅然,上辈子,我不是没肖想过容珩。想我妙龄年纪,困守宫墙,除了问朝理政,就是今儿瞧瞧哪家公子好看,明儿想想如何才能提拔几个好看的拎到眼前来。
在容珩尚未崭露锋芒前,我与他,其实和平相处过一阵儿。
容珩搭着帕子,笑着问我,「还愣着做什么?江长娆都出京了,你若不去送她一程,当心夜里来找。」
入宫多年,与亲人相见的时候少之又少,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连脚步都急促起来,自己给自己绊了一跤。
「急什么?」容珩瞧我的笑话,「江长娆活着斗不过本王,死了还能找上门来?」又在我身后懒洋洋揶揄,「你穿成这副样子走出去,是要逼着本王纳了你?」
我才想起孟婉这傻缺为了勾引容珩,把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动作一大,便是玉波横颤,遍体生香。
到底不是我自己的身子,没太大执念。我走进屋里,当着容珩的面,换过了衣裳。容珩倚着屏风,眼前美景自是一览无余,笑道:「本王有些后悔了,昨夜是哪根筋搭错了,偏要与那柳下惠赛个高低。」
孟婉的身段,真是万里挑一的软,当年她初踏京城,舞姿婀娜妖娆,引得一众官门子弟为她寻花问柳,一掷千金。
京中总有人说,她出身低贱,可惜了一副好皮囊,若入宫为妃,母家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偏这么个美人,早就被容珩收为己用,不承想,还是个清白身子。
我慢条斯理地裹上衣服,学着孟婉的样子替自己簪好头发,「王爷高风亮节,可莫要笑话奴婢了。」
容珩笑眯眯地揣着手,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上一个说本王高风亮节的,已经躺在棺材里了。」
当年他党同伐异,逼我放权,我恼羞成怒,只说「殿下真是高风亮节,本宫望尘莫及。」
末了,换来他赐死的老三样儿,让我自己选。
「王爷,我和旁人,还是不一样的。」我打扮好,兑了口脂用小指沾了往唇上一抹,镜子里的人霎时间少了风尘,多了娇俏,「旁人嘴里没好话,奴婢却是真心『夸』您呢。」


京城外的土道上,我骑着马,尘土四起,将将赶上了送葬的队伍。小皇帝素来与我不亲厚,以为不过是草席卷了送乱葬岗去,乍见这般大的阵仗,我惊了惊。
唢呐吹得震天响,悲切哀痛,纸钱被一束束抛向高空,伴着秋风,竟升起几分悲凉。我前夜自戕而死,下手的时候生怕不够利落受二遍罪,便将短刀抵了门墙冲进脖子里,流了好多血,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替我殓尸时,可还受得住。
举目四望,为首抱着牌位,一身麻衣,冷着脸走在前头的,不是我大哥江鹤又是谁?
我打马上前,张了张嘴,半晌,只憋出个,「江公子,节哀。」
江鹤淡淡扫我一眼,带着杀意,吐出一个字,「滚。」
旁边的素色马车里,传来一声声沉重的咳嗽,我扭头,父亲坐在里头,帘子敞着,初秋的凉风吹起他一撮雪白的山羊胡,冻得嘴唇发紫。
他容色缟素,双目腥红,一副强打精神的模样,似乎自我死后,就没睡过安稳觉。母亲呢……她没跟来,大概忽闻噩耗,在家里一病不起了。
我眼角酸涩,想劝他放下帘子。
他望过来,与我对上眼,满目森凉,「怎么?容珩还想让你来瞧老夫的笑话!你告诉他,有我在一日,他就别肖想那个位子!六皇子即便不是长娆亲生的,老夫也得替她在九泉下争口气!呸,狗屁东西!别在这碍眼!」
我爹护短,往日里笑眯眯地小娆小娆唤个不停,这还是头一次,我被他指着鼻子骂。
我鼻头一酸,扑哧笑出来。
江鹤锵一声脆响,拔出剑来指着我,「你还敢笑?」
我这才意识到,此情此景,人家女儿躺在棺材里,你风尘仆仆而来,拦在亲眷面前,笑出声来,何等狂妄!何等失礼!
我轻咳一声,面无表情道:「江大人中气十足,小人便放心了。」
这话用孟婉的嘴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讽刺,我爹一口气没上来,朝着我扔过来一个茶壶,「我去你奶奶的!」
多说多错,我打马往回走。
其实我并非不愿与他们相认,苦主尸骨未寒,凶手站在坟头痴人说梦,不是江家人脑子坏了,就是我脑子坏了。
临走时,厚重的棺椁与我擦肩而过。上好金丝楠木,风光尊贵。看完心里压了块石头,挑去眼角一抹微微凉意,不知不觉,就走到城门口。
秋风吹来,我眨眨眼,容珩身长玉立,站在城外。
远处青山碧水,高风山岚,比不过他一席素衣来得清贵高雅。乌发浅披,眸光黯淡,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燥郁。
我以为他在等我,可骑着马这样大的动静,都没将他惊回神。我下马,陪他站在那儿,直到送葬的队伍渐渐走远,露水落了一头,发丝打了缕。
我在想,我是送我自己,他又在干什么?
容珩突然转身看向我,面无表情道:「看清楚了?」
我一愣,「没……」
好好的送葬,那棺椁又不是透明的,怎么瞧?
我说,「不过奴婢看江大人和江公子的神情,应该是彻底凉了。」
容珩笑道,「婉儿,若照你之前的性子,必得掀了江长娆的棺材板,瞧个明白。」
孟婉恨我,我知道,为何恨我,我却不知。
我到底不是真正的孟婉,我不在意刨自己的尸骨,父亲和哥哥却受不得侮辱和打击。
「多事之秋,奴婢忍得住。」我低眉顺眼道,又怕他疑心,添一句道,「您若实在想刨,趁着夜黑风高,奴婢再去一趟?」
自己刨自己,撑死还能凭空变个厉鬼找自己寻仇?
容珩用手里的黑边折骨扇敲了敲我的头,「得了,本王知你同那江长娆不对付,可万事不好做得太绝。你懂得为本王着想,我甚是欣慰,今儿便赏你陪本王吃酒去。」
合着现在装起圣人来了,赐我白绫和青刀的时候,怎么不想着做人留一线呢?
我只当他单纯想吃酒,回过神来,他带着我站在聚芳楼前。所谓聚芳楼,因汇聚八方美女得名。孟婉由暗转明前,是聚芳楼的头牌。
容珩一只脚踏进门里,摇着扇子见我还停在门口,笑道,「婉儿,愣着做什么,莫不是近乡情怯?」
我敛下心绪,跟着迈进门去。
老鸨迎上来,眼风在我身上一转,浅浅笑开,「真是稀客,往日,您都不带孟姑娘来的。」
事出反常,我登时立在门槛那儿犹疑不定,想找个借口先行回府。他个糟心烂肠,绝不是一时兴起才带我过来。
容珩勾唇,目光沉沉看过来,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婉儿,本王今儿不想被人扫了兴致。」
他看出了我的退意,劝我识趣。
如今我的处境极为尴尬,昨夜费了一番力气才打消他的疑虑,今晨又因为一筐破炭让他再度生疑,随后,就因为我不肯掀自己棺材板,把我带来花楼。
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
心里将容珩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容珩让老鸨去准备雅间了,付了银两,回头笑我,「如今你是客,怕什么。」
我低头道,「婉儿出身低贱,不敢以客人自居。」
容珩拉我过去,骨节分明的手抚上我后颈凸起的骨节,亲昵地摁着,「婉儿,本王有没有说过,除了床上,其他时候都不准低下头去。你这骨节,美则美矣,但,太过卑微。」
我抬起头来,昂首直视他,想起容珩最难的时候,见着我,脊梁也是直的。那时我还说过,「容珩,旁人也许服你忍辱负重,服你卧薪尝胆,本宫却不,我欣赏你一身挺拔的脊梁,若有一日能伏在本宫裙下,也是美事一桩。」
容珩当日只笑着说,「娘娘尽管试试。」
那都是年少轻狂才说出的孟浪话,脖子后是容珩温凉的指腹,又被他懒洋洋盯着,记忆涌现,一把火烧上了脸。
容珩低头,俊颜如玉,靠得我极近,大庭广众俯身在我耳边呵气,「不过摸你一下,脸红什么?」
老鸨捂着嘴,从旁插话,「王爷,雅间备好了,孟姑娘不同往昔,您总得怜香惜玉,替孟姑娘着想。」
容珩应了一声,敲敲折扇,笑道,「是本王心急了。」
说完,揽着我上了二楼。
容珩个子高挑,我身为江长娆时,到他下颌。孟婉与我一般高,他随手一招,我便靠在他颈怀里,发顶摩挲着他的下颌。
容珩将我拉进雅间里,撩袍坐在榻上,一旁的水袖香从烟炉空隙里弥散而出,旁边摆了一张琴。
他往后一仰,「本王好久没听你弹琴了,婉儿,弹来听听。」
我头皮发麻。
听闻孟婉在柳州时,便以弹琴闻名,后来到了京城,更是一曲难求。
我那时候忙着辅佐小皇帝上位,哪有空管城里哪家花楼又多了个模样俊的,亦或是弹琴好的,我通琴曲,却不熟习。
心念一转,我委身侧坐在容珩身边,「王爷,您方才说婉儿是客,这样的活,婉儿可不干。」
容珩刷地打开折扇,抬起我的下巴,笑道,「在外头,你是客,是贵人,可别忘了,你的身份,是我这个主子给的,婉儿,你当真是被一滴香毒害了脑子不成?这种蠢话也说得出来。」
我一哽,撒娇这玩意,真是屁用不顶。
我替容珩捶腿,哼唧道,「奴婢不想弹……」
容珩笑看我一眼,也不恼,「主子不过是个身份,换个人也是一样,本王瞧着底下那个唱曲儿的就很不错。」
我忙道,「府里多个人作伴也是好的,王爷喜欢听曲儿,奴婢多招几个姐妹进来?」
容珩好笑地瞧我,「多几个人?」他摇头,「你个不听话的小东西,自是哪来的回哪去,本王纳几个,是唱曲还是弹琴,都与你没关系了。」
若我此时还是江长娆,必然已经搬起琴,劈头盖脸朝他砸过去。而孟婉,就只能委屈巴巴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琴前,绞尽脑汁想着弹什么最简单,最让人瞧不出破绽。
「弹一首『良宵引』吧。」容珩斜倚画屏,抛给我还算简单的曲子。
幸好学琴之人,皆会一首「良宵引」,我稳下心神,抬指拨音,初始有些生涩,正要渐入佳境时,一柄折骨扇轻轻压在琴弦上,「婉儿,此音不准,没听出来么?」
他见我不说话,叹了口气,从背后揽过来,修长的手指按在琴弦之上,轻轻拨弄,用另一只手拧住琴轸,微调过后,七弦嗡动,琴音悦耳。
我竟不知,容珩也弹得一手好琴。
「试试。」
容珩将琴交还了我,再起调,便流畅得多。容珩合着拍,轻轻敲打桌面,是我太过紧张,一个不查。
铮!
两弦应声而断,狠狠弹在我手上,抽出两道细细的血痕。
屋里一阵压抑难捱的沉默,容珩闭着眼,慢悠悠道,「婉儿,你以前,从不奏残曲。」
我抹去手背的血珠,疼痛越发真实。
我说,「王爷,奴婢喝了一滴香……」
「哼……」容珩淡笑一声,「婉儿,别又拿你那套脑子坏了的说辞诓我。你成了傻子,也没见你吃饭往鼻子里塞。弹琴于你,家常便饭。」
我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狡辩,容珩继续道,「懒了就懒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你是本王一点点教出来的,如今指法生了,再教便是。」
我心底一哂,没想到孟婉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
他问我,「抽疼了没?」
我拿帕子摁住伤口,摇头。
容珩叹了口气,头疼道,「普天之下,能被琴弦抽得皮开肉绽的,除了你,也就是江长娆那蠢货了。本王是造了什么孽,一下认识你们俩。」
我堪堪咧出一个笑来,别人骂你,还不能骂回去,普天之下,也没有比这更憋屈的事儿了。
此时,屋里的衣柜被叩响三声。
容珩习以为常道,「进来。」
我循声望去,衣柜打开,一黑衣女子从里头迈出来。
衣柜里,分明是个暗道。
「属下见过王爷,孟总领。」
我抬首望天,欲哭无泪,这又给我安了个什么奇奇怪怪的身份。
容珩拉我一把,摁着我坐在他旁边,「说吧。」
那女子先是犹豫一番,凝重道:「今日孟总领去郊外砸场子,给江老爷子气病了,江公子一怒之下,定了今夜亥正,取孟总领性命……」
容珩一听,捂着嘴低声笑起来,「婉儿,难不成,你真把江长娆的棺材板儿掀了?」
我:「……」
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我原先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如今提及江家,才多看两眼,这一看便愣住了,此人正是数月前,托母亲身边刘嬷嬷的关系进府的远房表亲,似乎叫……玫儿。
真是好得很!容珩的手,竟已插到江家里头去!
容珩察觉到我淡淡的不悦,挑挑眉,「不若本王先行动手,灭了江家?」
我僵硬地转头看着容珩,忍着揍他的冲动,「王爷,大局未定,贸然动了江家会遭人话柄,不妥。」
此话一出,就连玫儿也诧异地抬眼扫视我。
容珩凑过来在我颈间嗅了嗅,「婉儿,你上哪沾了一身圣人酸臭,开始替仇人说话了?」接着哼笑一声,刷地打开折扇缓缓摇着,「小没良心的,你今夜是死是活,可跟本王没关系了。」


从聚芳楼出来时,我忽意识到自己说了糊涂话。
天底下,哪有做下属的驳斥主子的道理。不论容珩出于什么心思帮我,都不该当面否了他的决断。
前方容珩背着手,悠然自得地走,我低着头,亦步亦趋。
半晌他突然停下来,我一个不查撞上去。撞得鼻尖发痛。
容珩回身,邪邪一笑,「本王还以为,你不知道怕。」
我后退几步,摸了摸鼻子哂笑,「王爷,奴婢少说,也跟了您不少年……起初盼着您好,不敢让您趟这趟浑水,可人家刀悬在头上,私心其实想求王爷帮一帮……」
这话说得怪寒碜人,有点想当什么又立什么。
容珩绕着我走了两圈,抬手不轻不重地揪住我的腮,「婉儿,我看你是深山老树修得成了精,脸皮厚得可以。」
我低着头,讪笑。
「脸皮厚耐打,日后谁骂王爷,我在前头扛着。」
容珩嗤笑一声,「人都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可从没听说还有往自己脸上糊老树皮的。你这副泼皮无赖的模样,是打定主意坑本王了。罢了,主仆一场,帮你一回,日后好好给我办差事。」
我应着,「奴婢这就拦车。」
容珩背着手,侧身问道:「拦车作甚?」
我一愣,「不回府?」
容珩挑了一兜桃酥来丢给我,「今夜抱月斋新启一坛秋露白,咱们去尝尝鲜。」
我咋舌,容珩不怕死,我却怕啊。依我看,最好的办法,是将王府围城铁桶,人躲在里头。他倒好,去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巷子,门上了栓都抵不过两脚乱踹,还秋露白,今夜江家就叫我两眼翻白……
容珩看出我的担心,悠悠然然地踱步过来,低下身子凑到我脸侧,转面看我,「你想回府?」
我攥紧了桃酥。
他忽的起身,低声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来来去自由。只是,婉儿以为,除了本王,凭谁的身手,能护得住你?」
容珩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但有一年,我与他落魄于山野,大雪封山,他出了山洞不久,提了几两肉回来。那滋味我没尝过,也端着不愿问他。
直到后来宫宴上,有人为讨我欢心,进献了几只熊掌,舌尖一品,两种味道便刹那重合,叫我心惊肉跳。
江家的暗卫不是吃素的,我赌,容珩绝不会以身犯险,我赌,他运筹帷幄,言出必行。
容珩摇着扇子走远,我咬了咬牙,跟上去。


抱月斋可真没叫我失望。
一扇薄窗,两板木门,三副桌椅,四盏幽灯。
门口扔着件歪歪斜斜的杌子,裹了浆。旁边抱月斋三个字宛若蛆虫,刻在门板上。
透过窗子,挽了发髻的妇人低头忙碌。
容珩悠哉悠哉,站在门口,「秋娘,今年的秋露白启了?」
秋娘一抬头,看见来人,面露喜色,「就晓得您今日来,一直等着呢。」
她瞧了瞧我,又笑道,「孟姑娘也来啦?」
又是故人……我含糊应着,不置可否。
容珩站在门口,回身不咸不淡地瞧我,「还愣着作甚,去后院把酒刨出来。」
我诧异地瞪大了眼,「我?」
秋娘笑着将锄头递过来,看我傻傻站着,歪头打趣,「孟姑娘今儿是怎么了?可是病了?」
容珩哼笑一声,「她?她前儿瞎吃东西,烧坏了脑子。」
我掂量着手里的锄头,死沉死沉的,按捺住砸过去的冲动。孟婉手上挂着薄薄的茧子,一看就是做惯了粗活,可我哪里做过……
皱了皱眉,忍住没把「你有病吧」说出口。
容珩道:「不愿意刨酒,就去后院给自己刨个坟出来。」
我:「……」
我拖着锄头,铁头划过凹凸不平的石砖,镗啷作响,过门槛时,不情不愿地一拽,拽得门飘摇欲倾。
身后秋娘捂着嘴同容珩说笑,「……许久未见,孟姑娘脾气比往日大了一些。」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在后巷子里拿枯树枝草草圈了片地,一棵老桑树歪歪扭扭立着,树下堆了一地酒坛子。
我一锄头下去,在结结实实的地上敲了个印出来,土纹丝不动。
我缩了缩脖子,周围空荡荡的毫无屏障,实在没有安全感,若是这会被自家的隐卫盯上,跑都来不及。若是挑明了身份……
隐卫不信,容珩起疑,两边都不待见我,死路一条。
我叹了口气,在黑夜中吐出森森薄雾来,像我的未来,迷茫不清。
「一会儿看不着就偷奸耍滑,本王若指望你,猴年马月喝上秋露白。」容珩不知何时已从屋里踱步而出,斜倚篱笆,勾唇浅笑。
分明是幽暗不可见的巷子,他身后的灯火却给他镀了层光晕,如幽风过山岚,清俊和气。他似乎永远是一副平淡祥和的模样,像团棉花,除了昨日,我出殡时,他眉眼间多了一份燥郁。
心口一跳,我拄着锄头,也对他笑,「王爷您见过傻子干活么?」我佯装挥锄,又在地上铲了两下,「您瞧,挖不动。」
「德行。」容珩笑骂一声,将黑边折骨扇挂在树枝上,走过来,接过锄头,高高举起,亲自挥下去。
一锄,入泥三分;两锄,深不见底;三锄过后,听见了铁瓷相撞的脆响。
「挖土总不需本王教你吧?」
我认命地蹲下去,扒开杂土,捧出一个不起眼的小黑坛子来。
也就脸一般大,封口用红线捆着,我刚要起身,容珩的手便携了大力按住我的头向下压去。
与此同时,头顶一凉,刀风擦着头皮飞过,当!砍在老桑树上。桑树嘎吱响了几声,朝着巷子倒下去。
我抱着坛子呆若木鸡,虽然死过一次,再来一回仍心有余悸。
「别愣着,往屋里跑。」容珩收了漫不经心的模样,声音森寒,不带温度。
我听他的话,几息之间,跨进后门去。
后院听那声响,容珩已经跟他们打起来。
我抽空回身看了一眼,刀光剑影里,容珩飞花穿叶,步履平稳,饶是被刀刀逼近死穴,他犹自从容,进退有度,一柄折骨扇,别退了数刀,被他使出了剑的威力。
再回头,屋里烛火摇曳,杌子被踢翻在地,秋娘不见踪影。我凝眉,暗道不好,抬步后撤,不料一柄长剑从脖子后伸过来,搭在我的肩头。
一股冷意如附骨之疽,蜿蜒进四肢百骸。
屋子里灯盏噼啪一声,灭了。
「孟姑娘,公子有令,今夜让你提头来见。」
那刻板又不带温度的声音,便是黑夜里,也听出来,是宗临。
江家隐卫之首,我哥贴身随侍。
我的阿临哥哥。
眼睛一酸,心神激荡,喜悦盖过了恐惧,希望在心中升腾。后院刀剑未停,容珩还不知道,只要我开口……
只要往前走一步……
我张开嘴,嘴唇发颤,「阿——」
「呜呜……」秋娘哀戚之音从黑暗里响起。
如一记闷棍,敲得我心一沉,声音卡在喉咙里,血冷下来。
我从未如此刻般觉得窒息,被人攥着喉咙,眼睁睁看着生的希望从指尖滑走。
我要做一个选择,要么,挑明身份,杀了秋娘;要么,继续做孟婉,要杀要剐,全看宗临。
我想起容谚的母妃逼我去死的那晚,我在宫墙下枯坐一夜,天明,提刀进了殿,一刀捅死了那个女人,从此寝食难安,昼夜难眠,这一次,我又该如何……
我不是善人。
扪心自问,这辈子做过不少亏心事,杀母骗子,欺上瞒下,可有一条,弱小者不杀,无辜者不杀。容谚年幼,我没有动手;当年容珩被牵累进谋逆案里,他无辜,我亦没有动手。
今夜秋娘无辜,不该因我而死。
我闭上了眼,声音是深深的无力,「要杀要剐,烦请提到江公子面前,我亲自说清楚。」
我抬手,抓起了自己的头发,「不是说提头来见么,提着了,走吧。」
身后是一阵罕见的沉默。
脖子上的刀刃松了松。
我转过身,借着月光,看见了宗临的胡子青茬,他憔悴了。江家的人过得都不好。
我问,「不走?」
「走哪去?」后院门口,有一道人影懒洋洋站在那儿,「宗大人,一声不吭就绑了我的人,不该给本王个交代?」
宗临收了剑,淡淡看我一眼,转过身去,「害了小姐的人,都该死。」
容珩冷笑一声,一脚踹断了歪了一半的木门,「正主寻不着,净挑一些臭鱼烂虾下手,你肯送下去,就没问问江长娆愿不愿意收?」
宗临没说话。
容珩走进来,我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血腥气,他伤着了。
「本王要是你,就抹了脖子下去陪她,杀一些无用之人给她添堵,就是你们江家的能耐?」
够了,容珩没有立场,他没资格说。
我扑进容珩怀里,惊叫,「王爷,您伤着哪了?」
容珩被我一打岔,终是闭了嘴不再说什么。
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仅仅是一瞬间的选择,我往后的路有多难走。
我心中烦闷,扭头冷声道:「今日之事,还望江公子给我个说法。夜深露重,大人请回。」


抱月斋里杯盘零落,唯一一颗桑树被毁得彻底,秋娘蹲在院子里,一边收拾一边垂泪。
屋里重新燃起了灯,容珩坐在桌子前,侧脸被昏黄的灯光照得晦暗不明,他袖子挽至肩,白皙的小臂上,有一条狰狞刀痕,自上而下划过,血色晕开了一片,沾在他皮肤上。
我拿着药酒,低头给他细细擦拭。
一阵秋风从破了的门口吹进来,我缩了缩脖子。不光天冷,容珩看着我的目光,也是冷的。
我说;「王爷,伤口三日不可沾水,奴婢早晚给您换药,像那些荤腥之物,暂不可动。」
容珩不言语,我继续道,「您也真是,自己打不过,不知道喊人?平白挨一刀,冤不冤枉?」
容珩忽然笑出声来,一字一句道,「婉儿,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失了手,白色的粉末全部倒在他的手臂上。
我伸手去推,被容珩死死钳住了手腕,「别跟我装聋作哑。」
我松缓了胳膊,败下阵来,「王爷让我如何说?」
容珩松开我,将袖子一点点卷下来,漫不经心道,「就从一个原本咽气的人,突然睁眼开始说罢。」
哐!
门框被风卷着,狠狠摔在地上,阴风突破屏障,一股脑灌进来。远处滚滚雷声清晰传来,昏暗内舍,飘摇秋风。我抬眼,对上容珩幽深如墨的眼,被他看了个透彻。
「王爷认为我是谁?」
容珩忽然笑起来,笑意不达眼底,「本王没耐心同你猜哑谜。宗大人刚走,现在把你人头送过去,还来得及。」
桌下的手倏地攥紧,咯吱作响的门轴仿佛我纷乱的心绪,终于,窗外梆子响,一锤心定。
我道,「七月初八,我死于慈宁宫。」
噼啪,烛台乍响。
容珩掀起眼,一字一句道,「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稳下心绪,无视他眼底的灼人光华,「我知道,就怕我敢说,王爷您不敢信。」
容珩一动不动看着我,如一头幽狼,要在我的脸上找出破绽。半晌,他伸手,钳住了我的下巴,迫我抬头,他勾唇,「江长娆?」
我面不改色,字字清晰,「七月初八,慈宁宫枯井底,婢女玉壶。」
容珩犹自保持着笑容,可在我话落瞬间,指尖倏然加重了力气,捏得我发了痛。
门外,风雨欲来,半晌,他缓缓道,「秋娘,可有此事?」
秋娘从后院缓缓走出,低声道,「当日太后自戕时,确有一名宫女以身殉主,投身于枯井。」
容珩笑容更盛,平缓的语气下怒意汹涌,咬牙道:「秋娘,你怕是没听明白本王的意思,那名宫女,叫什么?」
秋娘跪在地上,「回王爷,叫……玉壶。」
室内死寂压人,我被容珩捏得眼眶通红,与他对视。
良久,只听容珩不冷不热地一笑,「很好。」
这一声笑,像攀至山顶未窥得朝阳的郁郁自嘲,又像扬帆之日忽逢阴雨的愤然不屑。
容珩一把将我推开去,神情恹恹,「滚远些。」
我被推得倒退几步,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又没求着他留下我,若非为了秋娘,这会我已经跟亲人团圆了。现在呢,容珩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他凭什么?就因为我不是孟婉?
江长娆是因谁而死,孟婉又是因谁而死?他自己做的孽,凭什么将火发在我身上?
怒气一股脑往头上涌,盛不住了就从眼里淌出来,我扭头就往外走。
「什么劳什子王爷,谁爱伺候谁伺候,老娘还不稀罕!」
走到巷子口,秋风一打旋,一个炸雷,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给我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连怒意都被浇得瘀滞于心,半点撒不出来。
我站在那儿,仰头,望着黑洞洞的天,突然破口大骂,「贼老天!」骂完鼻头一酸,蹲下将脸埋进臂弯里,热泪滚烫。
想起玉壶忠心耿耿,就连死了,名字还被我这个不靠谱的主子拿来招摇撞骗,我便更伤心。这下好了,此处不留爷,也无留爷处。我还能重操孟婉旧业,倚门卖笑去?
也不知蹲了多久,腿都麻了,我也不想站起来。
「说你几句,还耍起脾气来了?」容珩淡淡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雨不知什么时候小了,我抬头,容珩立在雨中,打一把油纸伞,将我遮在伞下面,他半个身子已经湿透了。
他见我这副鬼样子,皱了皱眉,「哭什么?」
我抹了把脸,「没哭,雨淋的。」
容珩懒得与我计较,说:「起来,别蹲在巷子口,好狗不挡道。」
我说:「你管好狗坏狗,反正不是你家的。」
容珩气笑了,「头一次见跟人置气,把自己骂进去的。江长娆没被你气死?」
我拍拍屁股起身,扭头就走。
容珩从后头一把拽住我,「你干什么去?」
我甩了两下,没甩开,回头冷冷道,「我一个慈宁宫的宫女,待在这儿干什么?我要去给小姐守灵。」
容珩冷笑,「就凭你?顶着我容珩的牌子,不出京城,保你尸骨全无。」
我心里怒火烧灼,也不顾他是什么身份,转身劈头盖脸一顿骂,「那王爷什么意思?善心大发?良心未泯?我不是孟婉,做不来惊才艳艳的事,就连暖床,都不知道是先解纽子还是先解裤带,您留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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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回应  16级独孤 | 2021-5-14 22:24:47 发帖IP地址来自
我重生在反派 boss 的床上。
大约半个钟头后,酒店的房间门就会被刷开。
而我和反派 boss,会被各大媒体记录报道。
自此,反派 boss 丑闻缠身,名声一落千丈,不得已出国暂避。
而我,被网暴,被自杀。
1
我看似是自己从顶楼一跃而下,可没人知道,我是被推下去的。
幸亏我坠入花坛捡回一命,只是脑部受到重创,成为植物人。
困在一场无边无际的漆黑囚笼里,长达十年。
十年后,我有幸再看一眼这世间,却在醒来几个小时后,在漆黑的夜里,便被一把泛着寒芒的刀刃刺中胸口,在剧痛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所有意识消退的那一瞬间,我再度睁开眼,发现自己重生了。
那股深入骨髓的疼和惧,仿佛还未完全消散,在我如今的躯体上阵阵晕染。
我还活着。
自由的,鲜活的。活在十年前那场惨剧,即将开场的半小时前。
我迫不及待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刚撑起身体,就发现腰上传来一道沉重的禁锢。
那力道的气息灼热而凶猛,沉重的呼吸声将热意不间断地烫在我的耳后。
圈在我腰部的手臂就像条蛇一般,随着我的呼吸缓慢缠紧。
我突然意识到,我还在反派 boss 的床上。
我一边推挤着反派的手臂,一边开口问道,
「凌亦瑄,你似乎中了药,还有意识吗?」
回应我的只有男人触在我脖颈处炽热的吻。
反派凌亦瑄似乎完全被药性夺取了意识,但我的人生,不能再重蹈覆辙。
只有半小时。
我尽力探出手,扼住他的脖子。
凌亦瑄感到不适,向后侧了侧身,我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挣开他手臂的桎梏。
凌亦瑄双目泛起迷蒙的红,看我逃离,还不放弃地想要来抓我的手腕。
幸亏中了药的人动作并不敏捷,我跳上床,扯住凌亦瑄的后衣领,想把他往浴室带。
好家伙,还挺沉。
我一边要防着他向后抓来的手,一边还要拖着一个高大的成年男性,他还总是挣扎,硬是让我出了一身汗还没把他拖下床。
气得我自己跑进浴室,扯了条毛巾实实足足地浸饱了冷水,然后啪一下糊到他脖子上。
房间里的热空调吹出温暖的热风,凌亦瑄中了药,身体本身就泛着不正常的烫,猛地被脖子处的凉意冻得一个哆嗦。
我又如法炮制将另一条还滴着冷水的毛巾贴到他脸上。
不过我也注意着位置,没让湿毛巾捂住他的口鼻。
听到他因为温度差轻声地「嘶」了一声,我赶忙跑到他身后问,「凌亦瑄,现在有没有意识?」
凌亦瑄仍是急促地喘息着,没有回话,我正寻思着再去弄条冷毛巾时,我听到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有。」
2
「有意识就再好不过了,我长话短说,」
我请了清嗓子,快速道,
「你中了药,而大约二十分钟之后,会有记者刷开这道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撑到记者来之前。」
凌亦瑄紧蹙着眉,努力消化着我所说的话,
「……好。」
他紧攥手掌,摇摇晃晃地起身保持平衡,然后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水声淅沥,此刻我丝毫没有旖旎的想法,而是径直走到房间入口处去拉门把手,虽然已经有了猜想,但看到随着我轻轻施力而轻松断裂的把手,我仍有些心惊和慌乱。
这就是一个局,专门针对我们,或者说,是针对凌亦瑄的局。
而我,只是一个工具人,用完即丢的炮灰,而已。
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惨得一匹还没人记挂的那种。
我还来不及为我悲惨的人生默哀三秒钟,门外的喧闹已经由远及近地压迫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快速扣响浴室的门,
「凌亦瑄,你好点没有?他们来了。」
水声渐息,凌亦瑄的声音从浴室内传来,听起来有些沉闷喑哑,
「好了。」
我环顾四周,床底是实心的,这看似偌大的房间,好像只有衣柜里有藏身之处。
正进入衣柜的我与打开浴室门的凌亦瑄短暂对视,一个眼神的交换,让原本还格外紧张的我莫名安下了心。
「嘀,嘀——」
酒店的房间门被刷开,随着一哄而上的喧闹,金属防盗链混在其中被顺势切断。
我一边小心地蹲在衣柜里,一边透过缝隙瞄着外头的情形。
凌亦瑄依旧穿着之前那身被揉得有些发旧的白衬衫,拿着毛巾擦着湿润柔顺的黑色短发。
他看似不经意地站在衣柜前不远处,用阴影把我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彻底隔绝了记者媒体们的视线与我。
我看不到入口处的情景,入眼只有凌亦瑄此时似乎分外高大的背影。
凌亦瑄似乎被冲入的媒体吓到,擦拭湿发的手一顿,
「怎么,新品发布会是在明天,今天就这么迫不及待与我见面了吗,朋友们?」
冲进来的记者似乎因为眼前与得到的情报不符的情景,而不知如何反应。
凌亦瑄将擦完头发的毛巾半搭在肩上,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新品更多的资讯,但可以明天在发布会上提问吗?今天我很累,想休息了。」
虽然下的是逐客令,但凌亦瑄的语气和态度并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和不悦。
媒体们没收集到想要的情报,只能悻悻而归,凌亦瑄顺了顺半湿的黑发,轻笑,
「祝你们好眠,明天见。」
随着门被关上,凌亦瑄含着笑意的尾声低低落下。
他站在原地沉默地等待了一会儿,又去入口处谨慎地观察了一番,才关上门,搬来行李箱和椅子堵上门。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停在我前面,他伸出手将衣柜门拉开。
我跨出衣柜,甫一站直,凌亦瑄就猛地松懈下来,半跪在地。
吓得我也半蹲下去查看他的状况。
凌亦瑄将手握在我肩膀上借力,轻微的颤抖和惊人的热意清晰地向我传来。
3
直到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无力地垂落,我猛地回过神来,看见他的指甲修得整齐而干净,但手心处仍深深刻上了月牙状的痕迹。
他重重地咬了下舌尖,吃力地抬起头,
「这位小姐,谢谢你的帮助。」
我出声问道,「你……你还好吧?」
凌亦瑄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你再待在我面前久一点,我就不好了。」
我突然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不由小小后退了一步,凌亦瑄发现我的动作,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抱歉不能亲自送你回去了。」
我不在意地摇摇头,起身整理了一下我的衣物,想了想还是补充道,
「有人在针对你,请小心。」
我挪开挡着门的行李箱和椅子,把锁彻底坏了的门打开,观察了一下四周,准备离开。
「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回过头,凌亦瑄抬起手拭去眼中氤氲着的水雾,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我,在橘金色的温润灯光下熠熠生辉,
「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我不自觉抚了抚在那一瞬间急剧跳动的心脏,沉默着,微微点了点头。
门被我关上,彻底将凌亦瑄从我的视线中隔离开来。
我拍了拍脸,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走向电梯间。
忽然,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传来。
我闻声看去,只望见消失在黑暗中的长长走廊。
4
动静虽小,却让我的心脏重重一跳。
对方似乎有备而来,尽管我和凌亦瑄都已经相当谨慎地观察过四周,还是低估了对方的耐性。
「是谁?」
我的声音飘散在浩大的空间中。
一时之间,我进退皆难。
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选择继续往声源处走去。
当我已经完全走入黑暗中时,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你……」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本来就小心翼翼的我叫出声来,「吓我一跳,你怎么没点声音啊。」
凌亦瑄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间,他抚着额头神色痛苦,但抬眼看向我的瞬间,眼神里有千万种我读不懂的情绪,
「这是……?」
他靠在门上看向我,神态我读不太懂,但除了头发和衣服微微有些凌乱之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状态。
我暂时放下担忧,凌亦瑄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出于人道主义,我开口询问道,
「嗯……你还好吗?」
「我……」他压抑着喉咙口低低的喘息,「我不知道……」
他的样子实在说不上让人放心,我怕还有媒体暗中潜伏,于是走过去把他往房间里推了推,
「先进去躺一会儿吧。」
凌亦瑄没拒绝,只是等我关上门之后,还没来得及转身说话,凌亦瑄突然从后面环住我的腰际,与我紧紧相贴。
严丝合缝的贴合把他身上近乎灼烫的热意不间断地传给我,简直要把我融化。
「你……」
「你还……好好的……我说过我们会再次见面的……」
我才堪堪支起力气咬出一个字,凌亦瑄略显急促的喘息一下下烫在我的侧颈,带着男性特有的气息,吹起一阵酥麻的痒意,莫名让我软下了身子。
他附在我耳畔低低地呢喃,宛若情人间的低语,「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此时我脑子里塞满了一大波问号,只能不安地挣扎,嘴上也没了把门,
「为什么不让我走?要不是感觉门口有人拍照,我早走了。」
凌亦瑄没有接话,手臂未松一丝一毫,只是顿了顿,才继续道,
「别动,一会会就好。」
听他这么说,我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不悦,告诉自己他中了药他有病他中了药他有病,现在不是正常的凌亦瑄。
凌亦瑄没有动,长久地维持着这个姿势,我顾忌到他目前的状态,也不敢乱动。
长久的沉默,和长久的静止,在我不由得怀疑凌亦瑄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时,腰际上那股力道渐渐放松。
我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肩胛,回过身面向凌亦瑄,他还是那副看起来宛如常态的正常模样,察觉到我的视线,有些歉意地笑了笑,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说了些浑话,不好意思。」
他道歉的态度非常诚恳,我之前那股不忿渐渐散去,看在他那张帅脸的份上,我安慰自己,我也没吃什么亏。
想起刚才门口的声响,我又忍不住皱起眉,「刚才门口……」
「是针对我的。」凌亦瑄看出我的后怕,主动接下了话,
「应该没拍到什么重要东西,他们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5
「那就好……」
我习惯性地接了一句,扭头瞥到凌亦瑄垂落在我脸庞的视线,我连忙改口,
「噢也不是那么好,那你该怎……」
凌亦瑄看着我慌乱到仿佛想咬了舌头般的神情,浅浅地勾了勾唇角,泄出一丝轻微的笑。
他抬起眼睛,倚在墙壁上,恍若不经意地提起,
「对了,你……为什么会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是了。某种意义上来说,接下来我们将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凌亦瑄没在意我对他问题的回避,只是听到我的话后微微颔了颔首,浅浅挑起眉,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很多事情……当然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知道有人要害你,我会帮你。」
我喘了口气,徐徐说出我的想法,希望能够说动他,
「但同时,我也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的庇护。」
这一次,对方没能利用我扳倒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而我这个没完成任务的炮灰,也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惩罚。所以我们想要活下去,只能携手面对。
凌亦瑄低垂眼帘,鸦青的睫羽遮住了他眼中沉默的思绪。
我看着他沉思的模样,不敢贸然出口打扰他。
说句实话,上辈子我对凌亦瑄的了解不多,对他的所有了解,都来自网上的信息。
凌亦瑄受到网络和媒体关注的最直接原因,不是他白手起家的商业才能和利落的手段,
而是他精致的容颜。
但不可否认,凌亦瑄也确实是近期炙手可热的商业新秀。
这张脸带给他许多红利,让他的事业如虎添翼。
但随之汹涌而来的,是恶意的关注和各种酸溜溜的讥嘲。
6
「嗯……」
凌亦瑄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骤然出声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选择帮我?」
为什么会选择帮他?
大概是我没有其他选择吧。
「呃,因为缘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含含糊糊地找个答案。
「缘分……」
凌亦瑄听到我的答案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微微低下头,意味不明地笑起来,染上笑意的眼睛看向我,「也是,睡了同一张床的缘分,嗯?」
他拧开手边的矿泉水,扬起修长的脖颈猛地喝了两口,用手背拭去唇瓣上晶亮的水渍,眼角又泛起格外诱人的红,
「又来了,又来了……呵,这么强烈的药效,真是为了我下了血本,」
凌亦瑄略显烦躁地往后顺了下他黑色的短发,紧紧咬住下唇,
「抱歉,稍等我一下,我们待会再说。」
说完转身想去浴室,却被强烈的药效绊住了脚步。
我看到他经过床脚时的踉跄,习惯性地想去扶他,凌亦瑄只是冲我摆摆手,勉力撑起身体进了浴室。
我坐在床上,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默默感叹,真是男色误人。
怪不得前世我和凌亦瑄被拍之后,作为「受害人」的我还要被网络暴力。
怪只怪凌亦瑄这张脸长得真是好,那些小迷妹怕是在某些方面还挺嫉妒我的?
我又喝了口矿泉水,啧,男色误人啊男色误人,啧。
剧情前期,对凌亦瑄的着墨并不多,主要还是在后期着重表现他对男主、男二的复仇,手段有多残忍,以及他最后挂得有多惨。
要不是看过了剧情,我怕是也想不到,凌亦瑄和男主季修谨,竟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季修谨是济遥的现任总裁,他爹是济遥的董事长季岳,当然了,也是凌亦瑄的父亲。
在季岳还是个创业的无名小卒时,结实了凌亦瑄的母亲凌真如,凌氏的独女,本市龙头企业掌门人的掌上明珠。
接下来的剧情就很套路了,天真烂漫的大小姐和相貌俊朗又嘴甜的穷小子相爱了,季岳成功靠着凌氏创办了济遥,生活逐渐变好,凌真如又在彼时怀了孕,听起来多么完美,对不对?
7
季岳就在这个时候,遇见了他曾经得不到的白月光,聂瑶。
总之,最后济遥的女主人变成了聂瑶,而凌真如去世后,甚至都没什么人记得她曾经是季岳的妻子。
季修谨是季岳和聂瑶所生,作为季岳和他最爱女人的儿子,济遥顺理成章成了季修谨的。
在我和反派 boss 的丑闻被各大媒体曝光后,凌亦瑄丑闻缠身的同时,莫名其妙被扭曲报导成季岳的私生子。
他的母亲凌真如,也被抹黑为插足季岳和聂瑶的第三者。
凌亦瑄被迫卷入济遥的夺权,恰好季岳病重,聂瑶受伤入院,凌亦瑄被误以为行凶者,几乎被季修谨赶尽杀绝,不得已,只能出国暂避。
男二杭明初跟凌亦瑄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他跟女主倪韵薇,就有那么些千丝万缕的不清不楚了。
女主倪韵薇是个演员,当然故事线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个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阴差阳错成了男主季修谨包养的情人。
所以当季修谨不在意的时候和倪韵薇提了一嘴凌亦瑄,而倪韵薇又或许是不在意的时候和杭明初提了一嘴凌亦瑄,作为外国某龙头企业的儿子杭明初,自然不希望见到自个儿的心上人记挂着其他人。
就这样,凌亦瑄在外国也没好过到哪去。
当然,原文只是一本豪门娱乐圈甜宠文,自然不会过多去描绘凌亦瑄前期到底遭受了什么。
我所知道的剧情,最后凌亦瑄瞎了只眼睛,性格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用尽一切手段找季修谨和杭明初复仇。
上辈子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重症监护室里,要不是倪韵薇带人阻止,季修谨和杭明初怕真是要在睡梦中,被凌亦瑄悄然了结了性命。
凌亦瑄报复失败,休养恢复后的季修谨和杭明初反过来疯狂反击,最后……啧,最后嘛,反正是死得特别惨就是了。
我正想得出神,没发觉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
凌亦瑄打开门,还是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白衬衫。
他擦了擦头发,把半湿的毛巾搭在头顶上,同我一样坐在床沿,微微扬起声调,带着笑意问我,
「怎么这么看着我,好像下一秒我就要惨死似的?」
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凌亦瑄,还是那个活生生的凌亦瑄,
「……嗷,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
「嗯哼,那我们继续说?」
凌亦瑄用鼻音哼出一个音节来,没在刚才的话题上留意太久,
「你之前说的,你帮我,我也帮你……不如具体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8
「ok,你也看到了,虽然今天这事儿是针对你的,但我这个无辜的人也被扯进来了。」
我朝他摊摊手,
「所以我需要你的庇护,不白帮,我会和今天一样,帮你解决其他事,这听着是双赢的合作,对不对?」
「合作……」
凌亦瑄低声又重复了这两个字,指尖扣在床沿的木头上,有规律地敲出沉闷的节奏,
「小丫头,用没有实质的东西和我谈合作的,你倒是第一个。」
「我……」
我刚张口说了一个字,就看见他将毛巾扯下来扔在不远的茶几上,略略俯身看向我,与我平视,
「就像你说的,你不让我问你是怎么知晓这些信息的,那我又怎么知道,你一定能帮我解决其他危机呢。」
这问题可把我问住了。
我总不能跟他说,凌大总裁,我是重生来的,知道剧情,你就行行好相信我吧。
……哦,好像也不是不能说。
……屁啦,重生这种事,凌亦瑄怎么可能会信啊。
「那什么,我……」
我挠挠头,又挠挠脖子,憋了半天才刚起了头,就听到凌亦瑄又轻笑了一声,
「逗你的,小丫头。好吧,看在刚才你救了我的份上,相信你一次。」
「谢谢你,凌亦瑄,」
我向他道,「……不过,我们现在怎么办?」
凌亦瑄向我指了指他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
「我的人会在十分钟内赶来,把外面的人都清理干净。至于你……现在跟我回家吧?」
一开始我还在心里高喊,不愧是总裁,效率真高,但听到他后半句时我有些猝不及防,不由得发出质疑,
「嗯……嗯?」
「你不是说了吗,这是双赢的合作,你需要我的庇护,」
凌亦瑄面对我的表现,有些无奈地挑挑眉,
「我说小丫头,我要是真是那种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人,一开始就对你下手了。」
……有道理。
我在心里朝那个刚才想入非非的自己抽了大嘴巴子,尴尬地朝着他咧嘴一笑。
「哈哈哈……没有没有,我当然相信你呀,」
我掩饰般搓了搓手手,跟着凌亦瑄站起来,
「总之,总之那啥,还是谢谢你愿意相信我,接受我的条件,愿意庇护我。」
「其实换个角度想,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也在接受你的保护,」
凌亦瑄带着我走出去,又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我并排同行。
他微微俯下身,靠近我的脸低声道,
「那你得好好保护我啊,小丫头。」
9
大概是现在已经不早了,又或者是凌亦瑄的人办事效率真的高,反正我们到他家时,路上几乎都没什么认了。
不过我时真没想到,凌氏总裁住的,并不是霸总的标配大别墅,而是一栋位于顶楼的两层复式公寓,整体风格以清新又舒服的黑白简约为主。
可能是凌亦瑄不怎么回来住,里头总仿佛缺了点人气儿。
「随便坐,你的房间是二楼左数第二间,我已经提前叫人来打扫整理过了,今天你先将就住一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明天帮你置办。」
凌亦瑄身边跟着一个提医药箱的人,应该是家庭医生,
「……对了,我的房间在你斜对面,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我看着凌亦瑄和医生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想了想,还是决定上楼吧,毕竟凌亦瑄先前中了药,我在这也不方便,
「那我先上去了。」
凌亦瑄含笑看着我点了点头,
「好的,早点休息吧。」
我也朝他「嗯」了一声,就上楼找到了左数第二间。打开门,房间里面很干净,一尘不染。
床上有一套衣物,很新,连牌子都没摘,应该是凌亦瑄找人打扫的时候顺便叫人买的,还有些女性需要的东西和衣物,连包装都没有拆,整齐地摞在一旁。
这种周到的小细节不由得让我对凌亦瑄多了几分好感。
我先是去与房间连带的浴室里好好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热乎乎地躺在舒服的床上,柔软的触感让我惬意地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我有些认床,新的环境让我有些难以入眠。
毕竟,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过迷幻了。
也对,重生这件事本身就非常神奇。
一句话来说,我重生回了上辈子人生的转折点,而现在的我,为了活下去,跟凌亦瑄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
说真的,若是抛开我的视角去看整个故事,还是挺甜的。
……是的,主角们皆大欢喜。
除了我们的反派 boss。
惨,凌亦瑄,惨。
我默默为凌亦瑄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我也惨。
唉,好吧。
我又紧了紧被子,为我和凌亦瑄的悲惨痛苦抹泪。
谁叫我们不是主角,没有主角命呗。
现在的我,只想好好活下去就够了。
10
「早。」
我下楼的时候,凌亦瑄正坐在沙发上,用笔记本电脑打着字,听到我下楼的声音,朝我打了个招呼。
他看了看手表,又改了口,
「好吧,也不早了,我给你留了饭,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昨天我一是认床,二是想剧情,所以很晚才睡,第二天就起晚了。
听到凌亦瑄的话,我只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桌上的一桌早餐,顺势转移了话题,
「哇,好丰盛,凌大总裁亲自做的吗?」
「当然不是。」
凌亦瑄依旧笑着回答我,
「我不会做饭。」
噢,尴尬 2.0。
虽然他笑得格外友善,但我就是觉得非常之尴尬。
为什么我会觉得,大总裁凌亦瑄会亲自下厨给我做饭?!
大概是昨天想男女主的甜甜爱情想上头了。
「呵呵呵……啊,我好饿,那我先吃了。」
我只能尴尬地呵呵呵,以纾解我那想要在地板上扣出一套魔仙堡的脚趾,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凌亦瑄闻言,停下打字的手,看着我意味不明地笑道,
「今天这个点,我已经下班了。」
我刚喂进嘴里的那口就着小菜的绵软白粥,瞬间变得索然无味,只能机械地吞下粥,抬头看了一眼钟。
又舀了口粥进嘴里,不由得发出了世纪疑问:我为什么会睡了这么久。
尴尬 3.0。
11
许是看出了我的尴尬,凌亦瑄没在这个话题上逗留太久,合起电脑放在一旁,
「对了,你之前说过,能帮我解决其他麻烦,能告诉我,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正在吃饭的我听到凌亦瑄的问题,才突然暗道不好。
昨天我迫切为了寻求凌亦瑄的庇荫,才以知晓剧情为底牌,和他提出所谓的「合作」。
且不说我只知道表面剧情,暗面发生的一切一概不知,况且没了我和凌亦瑄被记者拍到,使他名声一落千丈的剧情点,往后的故事发展,真的会按照我知晓的那样发展吗。
仿佛没发现我沉默背后的为难,凌亦瑄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抬起头对我道,
「今天晚上的新品发布会,你和我一起去吧?」
「我?」
我有些讶然,「我和你一起去,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再说了,我不是要靠你保护嘛。」
凌亦瑄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将手肘支撑在台面上,左手托着下颔骨,侧头看着我,
「想不起来可以慢慢想,想想新品发布会时会发生什么。」
凌亦瑄的后半句话让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一开始问我的问题,「我还能帮他解决其他什么麻烦」。
只不过我总觉得他的话似乎另有它意,但我这种智商也品咂不出二三来,只能当自己多疑了。
「嗯嗯我想想……我会想想的。」
对这个话题,我只能打个哈哈就过去了,眼下让我分外在意的,还是凌亦瑄所说的什么新品发布会,
「那个新品发布会我一定要去吗?那种大场面,我这种小透明怕是要怯场,给你丢人。」
「不会的,别担心,你在台下等我就好。」
凌亦瑄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况且,有你在,我才安心。」
等等,虽然我知道他多半指的还是我要帮他解决麻烦的事,但我怎么感觉,凌亦瑄还是在刻意撩我啊。
我们有这么熟吗大兄弟?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这辈子才认识两天呀?
但是有一说一,凌亦瑄压低声线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还是心动了那么一下下的。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凌亦瑄轻笑一声,打破了我此时的窘态。
「逗你的,你这样子还挺好玩的。抱歉,是我唐突了,」
凌亦瑄止住笑声,但声音中总还若有若无地缠着笑意。
他站起来理了理衬衫的领口,「我出去一趟,晚上发布会前我来接你,去买点东西。」
「啊……好的……」
我一恼凌亦瑄这般坏心眼,二恨自个儿怎么这么不争气,但又不能在凌亦瑄身上撒气,只能呐呐回答。
而当事人凌亦瑄兀自勾起唇角,然后向外走去。
只不过经过我的时候突然顿住了脚步,双手插着西装裤的口袋,向前压低了身子,
「虽然是逗你的,但我没说错。没有你,我可放不下心。」
我:啥意思啊哥?
回应我无声提问的,只有门关上的声音和凌亦瑄远去的短促笑声。
12
跟着凌亦瑄来到一家高档商场的时候,我才想起我这总慢半拍的脑子漏了什么。
原剧情里,我和反派 boss 被拍之后,也确实有新品发布会这事,只不过和男主母亲聂瑶被刺的事情,都被压缩在男主和属下的一小段对话里了,这才让我没过多注意。
剧情里是这样写的:
「季修谨看到自己平日里最信任的助手许助理急匆匆地走进来,连滑落至鼻尖的眼镜都来不及扶,可见事态有多紧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
许助理匆匆抹了一把脑门上细密的汗珠,回答,
『季总不好了,董事长夫人在滨江商场和朋友购物的时候,被劫持受伤了。』
这个坏消息让季修谨心头一跳,连忙抓起外套披在身上一边往外走去,
『怎么回事?找到凶手了吗?我妈现在在哪里?……走吧,路上跟我说。』
许助理一边小跑着跟上季修谨,忙里偷闲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短促地喘了口气回答道,
『说是购物的时候夫人单独去试了件衣服,刚出试衣间就被袭击了,幸亏没大碍,只是受了皮外伤,目前夫人正在市医院。而能拍到那个视角的摄像头不知怎么坏了,不过当时那个楼层的人已经控制起来了……里面就有凌氏的那位……凌亦瑄。』
『凌亦瑄……我爸的那个私生子?』
季修谨听到这个名字时蓦然一愣,这才想起昨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不由得冷哼一声,
『听说今晚凌氏的新品发布会凌亦瑄会出席,该让他付出点代价了。』」
这段对话是我扒了好久的记忆才完整记起来的。
反正就是因为当日凌亦瑄刚好也在滨江商场,他又刚好一个人,更巧的是他所在的地方摄像头也坏了,总之凌亦瑄就这么被季修谨和他的助手一句话定了罪。
季修谨作为一个忙碌的总裁,没细查,去医院看完聂瑶以后,就在凌氏新品发布会的同时同地,也召开了一场新品发布会,控诉凌亦瑄袭击聂瑶的事情。
本就黑料缠身的凌亦瑄又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嫌疑人,偏偏他想翻盘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和实力,只能选择出国,接着就是后面发生的剧情了。
虽然不知道没了昨天该有的新闻,季修谨知不知道凌亦瑄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以防万一,为了扼制这个 bad ending 走向的开端,还是远离这个商场为妙。
「凌亦瑄……」
我走到倚着商场栏杆看手机的凌亦瑄身边,喊了他一句,
「那什么,要不我们走吧?」
「嗯?为什么,」
凌亦瑄锁上手机抬眼看我,
「不喜欢这里的衣服?」
「不是,就……哎呀,怎么说呢,」
我「嘶」了一声欲言又止,
「要不我们换一家,在这里不安……」
「全……」
我话音未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我一拍脑门,哦豁,凉了。
13
正如剧情发展的那样,发出那声尖叫的,正是济遥的董事长夫人聂瑶。
非常狗的是,聂瑶离我们不远,就在隔壁的隔壁店里,而且那里的监控摄像也非常给力地坏着。
被短暂地控制起来记了名之后,我和凌亦瑄倒是被允许出了商场。
「凌亦瑄,我对不起你。」
我看着凌亦瑄一副气定神闲的悠闲模样,只觉得欲哭无泪,我为什么没有提前想起来有那么一段剧情,「回去以后我一定多吃核桃补补脑子。」
凌亦瑄一手打开车门,一手扶住车门框顶,等我坐进车里,才委身同我一齐坐在后排。
看着我满脸哀愁,而他丝毫不知道待会会发生什么,显得非常无所畏惧,还有心情笑,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聂瑶是你袭击的?不过你人在我身边,是灵魂出窍去的吗?」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而我已经能预见到此后的悲剧。
我猛然屏住呼吸,从对剧情的回忆中抽身而出,哆哆嗦嗦地搓着手臂上跑出来的鸡皮疙瘩。
不行,我不能再和上辈子一样了。
……凌亦瑄也不能,他本来,应该有个更好的人生的。
无论如何,我都努力,努力让我和凌亦瑄都能好好地活下去,绝不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车渐渐停下,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暗暗道。
……
剧情君是强大的,果真即使没有昨天关于凌亦瑄的丑闻,季修谨的新闻发布会,也在凌亦瑄新品发布会的同时同地开始了。
所以当凌亦瑄这边的新品发布会刚开始没一会儿,伴随着隔壁会场由远及近传来的一阵哄闹声,会场的门被打开了。
我不由得回头,为首的男人一看就是季修谨。
别问我为什么一眼就知道,这标准的男主身高,标准的男主身材,标准的男主颜值,标准的男主气场,以及标准到亮瞎眼的男主光环,我以我的十斤肉肉……
不,二十斤做赌注,这肯定是季修谨没跑了。
我瞄了一眼身旁的凌亦瑄,仍满脸认真地目视前方的大屏幕,丝毫不为在场的喧闹所动。
我只能暗暗感叹,不愧是凌氏的总裁,这份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气场,就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当周围人交头接耳的低声交流变得越来越嘈杂时,季修谨迈着他的大长腿走了过来,凌亦瑄微微侧头看着我,勾起嘴角轻轻朝我挑了挑右眉,站了起来。
凌亦瑄一边扣起西装的纽扣,一边走到台上,向已经完全愣住的主讲人示意他下去,然后才将视线施舍般落到季修谨身上。
他微合眼眸,再睁开时脸上又挂起了微微笑意,只不过这笑意,更像他的面具,而不是发自内心的。
凌亦瑄略扬起下颌,居高临下地看向季修谨,
「济遥的季总,有何指教吗?」
14
「你今天在滨江商场三楼?」
季修谨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他的来意。
凌亦瑄不甘示弱,没有回答他在或者不在,只是轻飘飘地道,
「怎么,季总改行当狗仔了?」
季修谨抿紧薄唇,危险地眯起眼睛,凌亦瑄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不知凌总对我济遥有何不满,为什么要去袭击我济遥的董事长夫人?」
季修谨的声音冷冽如寒冰,字字如针,语气笃定得宛如他就在当场目击了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底下到场的记者和宾客听到这个重磅消息,不由窃窃私语起来,音量还有愈发增大之势。
我在一旁蹙着眉十分担忧,只不过听季修谨的话,和原剧情不同的是,现在的他并不知道凌亦瑄和季岳的关系。
可反过来想,若是季修谨和原文里那样,知道凌亦瑄和季岳的关系,他将怀疑对象定为凌亦瑄,倒有两分可信支撑。
但若是在他看来,凌亦瑄只是纯粹为了公司间的纷争针对济遥,因而来兴师问罪,我真不知道该说他太过自大呢,还是单纯就是蠢。
况且就算要动手,凌亦瑄也不会傻到亲自动手吧?
「这个罪名可不小啊,季总。」
凌亦瑄没有如我所预料般有半分慌乱或焦急,依旧是那副了然于胸的风轻云淡样,
「凡事都要讲根据,那么,你的证据呢?」
跟凌亦瑄的淡定不同,季修谨听到证据后倒是微微摇晃了瞳孔,只是刹那间便反应过来,抬头问道,
「凌总要证据?当时偌大的滨江商场里,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所在之处的监控探头不能使用,又偏偏没人能够证明你不在场,这些还不够巧吗?」
「监控探头不能用也赖我吗?」
凌亦瑄微微耸了耸肩,一副无奈样,然后又朝我招了招手,
「况且,谁说我没有证人?」
我一脸蒙圈地看着事态发展,又一脸蒙圈地走到凌亦瑄身边去,一脸蒙圈地听凌亦瑄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喏,这位小姐就是我的证人。」
底下的窃窃私语因为我的突然上台安静了一瞬,又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哄闹,我听到其中有个记者冲凌亦瑄问道,
「请问凌总,这位小姐是不是昨夜在您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位?」
「嗯哼。」
凌亦瑄轻轻哼了个音节出来,肯定了他的话,
「是呀,就是这位小姐。」
此时的我满脑子的黑人问号脸,什么叫「昨夜在您酒店房间门口的那位」?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是我火星了吗?
右肩头突然隔着衣服传来温热的熨帖,我微微扭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就听见凌亦瑄的声音从我头顶后上方传来,
「对了,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小姐也是我的未婚妻,凌氏未来的总裁夫人。」
我:???
是我拿错剧本了吗?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的本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发展走向,这肯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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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回应  16级独孤 | 2021-5-14 22:24:48 发帖IP地址来自
我重生在反派 boss 的床上,可是那个男人压根就没碰我。
他叫谢仞,是个太监,是楚国一手遮天的摄政王,让人闻风丧胆的九千岁,也是我穿进来的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
而我,窦莞儿,则是楚国太后的表外甥女,被太后送上了他的床。
于生理缺陷,于政治立场,谢仞都不可能睡我,可是我还是怕。
因为我知道我会死,在送给谢仞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窦莞儿刺杀谢仞未遂,却引得谢仞雷霆大怒,剥皮剁骨。」
这是书上,关于窦莞儿的结局。
在我知道我变成了窦莞儿之时,心就已经凉了半截,可是我不愿就这样去死。
在太后心中,我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若我刺杀成功,自是皆大欢喜,她与小皇帝有的是法子粉饰太平;若不成,也无妨,我只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不长眼的宫女。
可是以谢仞的性子,即使我不动手,他能留我一命吗?
「怎地不动手?」身旁的男人突然开口。
本就害怕,这声音更是吓了我一跳,我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闭上眼:「你知道,为什么还放我进来。」
「有趣。」谢仞淡淡地回应。
我心中一顿,偏头去看他,还未等我看清他的脸,他突然欺身而上,手覆上我的脖子,笑着俯身在我耳边轻声:「你怎地不杀我了?好生无趣。若是这般无趣,我便杀你了。」
我瞪大眼睛,呼吸也不禁变得急促。
疯子!谢仞果然就是个疯子!
「来,给你个机会。你若是杀了我,我就不杀你。」
我感受到脸上冰凉的触感,是匕首。
「不……」我愣愣地吐出一句。
谢仞笑了,一把将我拉下了床,将匕首塞到我手中,紧紧握着我的手,朝他胸口刺去。
「不要……不要……」我恐惧谢仞如今的癫狂,可我更怕杀人。我怎么可以背上人命?我不敢想。
更何况,若当真刺进去了,我也活不了。
我拼命挣扎着,却挣不脱他的手,眼睁睁看着那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
在匕首没入他胸膛半寸之时,谢仞不再用力了。
我呆愣愣看着他胸口漫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寝衣,眼眶的泪不禁流下来了。
他兀地松开了我的手,蛊惑一般,轻声开口:「就是这样,用力,再扎深一点,把整个匕首插进去。」
谢仞的声音似鬼魅般,惊得我回过了神。我慌忙将匕首拔出丢下,手足无措地扒了谢仞的寝衣。
谢仞惨白的胸膛之上是一处指节宽的伤口,汩汩流着鲜血。
鲜血顺着皮肤流下去。
我呆愣着,看着那鲜血,泪竟不受控制地一串接一串地往下掉。
「干爹!」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冲进来了,许是听见了方才的动静。
「无事。」谢仞淡淡开口,仿佛方才那个疯子不是他。
「你快去找大夫,他留了好多血!」我眼中含泪,颤着声吩咐那小太监。
那小太监见此情景,面上有些犹疑,上前两步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请大夫去了。
我狠狠咬了舌尖,直到口中开始漫出淡淡的血腥味,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抹了把脸上的泪,转身向谢仞走去。
谢仞已坐在窗边的躺椅之上,斜靠着,垂着眼,轻轻舔舐着他指尖的血迹,全然不理会我。
窗外的月光打进来,银白色的微光照在谢仞脸上,说不出的诡异。
谢仞生得白,是常年不见日头的惨白,又泛着些许青。他的脸型窄长,双颊微陷,显得人刻薄。一双眼狭长,又添了几分妖气,加之他如今染了血的唇,像极了地府索命的鬼魅。
我不愿意靠近谢仞,可是,他的胸前还在流血,血顺着皮肤一直流到裤腰,将裤腰染红了一片。
我咬着牙拿了房内挂着的毛巾,替他擦拭了身上的血迹。谢仞并未有所动作,甚至没有抬头,任由我作为。
见他没有发疯的迹象,我的心稍稍放下,将毛巾叠起来,用力按在伤口上。
「嗯——」谢仞拧着眉,呻吟出声。
我抬头,对上他不悦的目光,心中一颤,小声地说道:「抱歉,弄疼你了。」
谢仞死死盯着我,未曾说话,可那双狭长的眸子中的怒意却如利剑般割在我身上。
我缩回了手:「你自己摁着些吧,别让血再流了。」
谢仞微眯起眼睛,勾起嘴角,打量着我,竟低声笑出来。
他将他胸口的毛巾拿起,递到我面前,「你来。」
谢仞的手宽大修长,且干瘦,骨节也大,如竹节一般。这样的一双手,握上沾满鲜血的毛巾,更是森然。
我不敢违背,正要接过毛巾,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干爹,李大夫来了。」是方才那个小太监,领着一老者进来了。
我松了口气,连忙退到一边去。
大夫仔细查看了伤口,说看着虽吓人却只是皮外伤,未伤到内里。大夫拿了膏药,我正要退开,却听得谢仞开口,「让她来包扎。」
我惊愕抬头,正对上谢仞微眯着的眼,眼中尽是玩味。
大夫讷讷开口,却不敢说一句话又将嘴闭上了,将膏药和纱布给了我。
我硬着头皮,净了手,剜了一点膏药,抹在伤口之上。
我的手止不住地抖,一时间竟又戳着伤口了。谢仞拧着眉,闷哼一声。
我不敢看他,想也知道那双狭长的眼中藏着的是怎样的怒气。我又寻了方才舌尖咬破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这才稳住了手。
包扎好,大夫退下,谢仞随意将衣服收拢起来,仍旧半躺着:「歹人刺杀本王未遂,已被伏诛。」
我听得这话,止不住抖起来,我万万没想到我逃不过这命运。
「剥皮剁骨。」四字回旋在我脑中,不断反复响起。
「我未想杀你。」
我抬头,眼里噙着泪,明明怕得不行,却仍旧抬头看着谢仞。
谢仞笑着走过来,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脖子,指尖轻点我的脖颈:「我何时说了刺杀我的人是你了,你就这样怕死?」
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何意,只听他吩咐:「福子,选两只上好的人参送进宫去,谢太后赏赐,本王对窦姑娘甚是满意。」
「还有,窦姑娘今晚受惊了,好生安顿,莫怠慢了。」
那名叫福子的小太监,愣了愣,连忙应下了,临走时瞥了我一眼,那神情仿佛是见了鬼。
第二章
我在摄政王府住了下来。
意料之外地,我活了下来,成了摄政王府的丫鬟。
谢仞很忙,忙着批奏折,忙着管理东厂,忙着对付太后与皇帝这对母子还有朝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我看不懂他做的事,也不想懂。懂得越多,我越危险,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因此我在谢仞身边永远只是低头研磨斟茶,眼睛瞟也不敢乱瞟。
三日过后,谢仞终是沉不住气了。
「给。」谢仞突然沉声将一画轴递到我面前。
我惊疑,谢仞还是要拿我开刀了。
我硬着头皮福了一礼,双手接过了画轴,展开。
赫然是矿山图。
我脑海中浮现出太后与小皇帝的对话。
他们之所以选择我这一步险棋,最大的原因便是谢仞得了矿山图。这是可以掌握楚国命脉的一份矿山图。
谢仞的权势蒸蒸日上,而小皇帝年纪尚幼,太后母家荣国公府并不算极有权势,楚国本来大半的天下就握在谢仞手中了,如今他还寻得了极重要的矿山图。
太后与小皇帝都怕极了这楚国的江山就要易主了。
于是,出此下策,背水一战。
此番,若我不成功,便是公然与谢仞撕破了脸。
可是,我又并非荣国公府那个投奔来的落魄表小姐窦莞儿。谁要为了太后皇帝丢了性命。
我垂下眼眸,将矿山图卷好收起,放在桌上。
谢仞抬起我的脸,手指摩挲着我的下巴,打量着我的神情。
他在等我开口。
「今日我什么也未曾看过。我不想死。」我看向谢仞,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恳求。
谢仞勾起嘴角,又将手下移,温热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脖颈,手指有规律地轻轻敲打在我的皮肤上,引得我一阵战栗。
「这是矿山图啊,太后不是最想要这个吗?乖孩子,你去将这个拿给她,你就不再是荣国公府低人一等的表小姐了。你再将我的命拿去了,太后啊,定是要封你做郡主的。」谢仞欺身而下,在我耳边吹着气。
我抬眼,对上谢仞的眸子:「我只是寻常商贾人家的女儿,我从未奢求荣华做什么郡主,走到如今这一遭也不过是荣国公府拿父亲留下的家业逼迫。」
我将指甲陷进肉中,迫自己冷静:「如今,你若是杀我,便是公然与太后撕破了脸,这对督主来说,并无好处吧?」
听得我这话,谢仞顿时收紧了手,窒息的感觉霎时间铺天盖地涌上来。
恍惚间,我看见谢仞挑起眉,眉宇间皆是杀意。
在我觉着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时,谢仞松手了,将我如破布娃娃般丢在地上。
「你倒是幼稚得可爱。」谢仞轻笑,蹲下身来,用拇指揩去我脸上的泪。
「如今也的确不是与太后撕破脸皮的时候。」谢仞将指尖的泪水舔去,意味深长看我一眼,转身离去。
在谢仞跨出门槛的一刹那,我卸了浑身的力,倒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着,泪流满面。
往后的日子,我仿佛成了摄政王府中最普通不过的丫鬟。
谢仞只让我在书房伺候,端茶倒水,研磨递笔,别的一概不需要我。
可我明白,这是谢仞对我的试探,也是戏弄。
书房于他而言是最要紧的,可是他却随我进出。重要的文件,随意摆在桌上,甚至矿山图也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批示奏章也从不避我。
哪怕是出府,也畅通无阻。
他越是如此,我越不敢多瞟多看轻举妄动。我明白,只要我有一丝的不轨之意,谢仞就会叫我生不如死。
我规矩地守好自己的本分,谢仞似也觉着这游戏无趣,不再对我过分关注。
十余日过去,中元节将至,宫里要张罗着祭祀,小皇帝也得敬天祈福,谢仞忙起来,越发不管我。
中元节这天,谢仞忙得脚不沾地。主子不在,摄政王府里的太监丫鬟也都放了假,懒散着。
我也得以松了口气,日日待在活阎王身边着实让我心力交瘁。
夜里,府里难得做了些好菜,吃饱喝足我便一个人溜达去了花园。
在千鲤池边,我坐在池沿,将脚伸进水里晃悠地怕打着湖水。
抬头看着天,天上是一轮浅黄圆月。
都说,望月思乡,此时我看着那圆月,一时间伤感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月有余了,从荣国公府的任人欺凌到摄政王府的担惊受怕,这一月我过得着实辛苦。
有些想回家了呢,我吸吸鼻子。
随即又自嘲笑笑,我哪有家?
不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不论是我许幼安还是这个身子的原主窦莞儿,都是没有家的。
思及至此,我不禁红了眼眶。
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寒战。
我随意抹抹脸上的泪,将泡皱的脚拿出。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谢仞已站在不远处的亭中。
见我转过头,谢仞踱步过来。
「不知羞耻。」月色下,我清晰地看见谢仞拧起了眉,目光落在我还挂着水珠的脚上。
我茫然眨眨眼,思索了好一阵才明白。这时的女子,好像是不能随便让人看了足去的。
也许,我现在在谢仞心中,和裸奔无异了。
我坐下将水擦尽,穿上了鞋袜,正想着如何走开,却听得谢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方才,在想什么?」
我愣了愣,抬头。我坐在地上,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谢仞的利落下颌角,并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这样低沉的声音,是我之前从未从谢仞嘴中听过的。
「想荣国公府的一些事。」我低下头,半真半假地答道。
「想如何挣得荣国公府滔天的富贵荣华?」谢仞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语气中尽是尖锐戏谑。
也许是压抑许久,也许是今晚伤感,我竟红着眼,提了声音:「谁要管劳什子荣国公府,他们对我不仁,我何必去在乎他们?」
我发泄似的赌气说了这话,话音落下,我才反应过来我身边的这人是谢仞,一时间脊背发凉。
可谢仞却沉默许久,随即如同未听见一般,转身离去。
我摸不准他是何意。
第二日,谢仞留在书房处理了一早的事务。而我,因着昨夜贪凉玩水,又吹了风,竟有些染了风寒。
我一上午都昏昏沉沉,在谢仞面前,好几次险些出错。
「过来,喝了。」午后,谢仞让人端来了一碗汤药。
我没有犹豫,端起碗喝了,很苦。
「不怕我下毒?」谢仞挑着眉看向我。
「怕。」但是,我从来没有反驳他的余地。
他若是想要我的命,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话音刚落,谢仞的手毫无征兆地掐上了我的脖子,一瞬间我喘不过气来,仿佛回到了那天夜里——他疯了般握着我的手将匕首捅进他的心口。
这个疯子……是不会留我性命的吧……失去意识之前,我这样想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了,已是午夜,一片漆黑。
身下是硌得人浑身疼的木板,头枕着的是又硬又凉的玉枕。
这是……谢仞的床!
「醒了。」
转身,果然是谢仞。他半躺在床上,一手倚着脑袋,看向我。
夜色黑,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想着今天午后他掐上我脖子的模样,我便害怕。
「你很怕我?」谢仞的手又抚上了我的脖子,他似乎很喜欢这样可以掌握别人生死的姿势。
「怕。」我不敢看他,抖了抖睫毛。
「不说谎的是乖孩子。」他靠近我,又用那蛊惑一般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既然这么怕我,那就杀了我吧,我死了就没有人能伤你了。」
「或者,拿了这矿山图,跑出去。斗倒了我,你就安全了。」
他将冰凉的匕首与矿山图塞进了我的手里,一左一右。
「选一个吧。不论哪个做成了,你都立大功了,你那表舅母可以给你封个郡主,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
他俯在我身上,举起我的左手,将匕首抵上他的胸口,「还是一刀杀了我比较痛快,你说是不是?」
谢仞轻笑,将脸探前。
「乖,用力,一点也不难。刺下去,往后你就有至高的身份,享不尽的荣华。」他慢慢地俯身,那刀尖就要刺向他胸口。
我意识恍惚着,昨日受的风寒如今让我无力思考,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只有谢仞的脸,消瘦的脸,在我面前不断放大。
几乎是本能的,我将刀甩下了床,用尽浑身力气推开了他。
疯子……疯子……我想要爬下床,却又撞上了床梁。
我吃痛跌回床里,只见谢仞下床,取了烛火。
他坐在我身旁,脸靠向我不过一尺远,他手中橘黄色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的面庞,也给我难耐的灼烧感。
我下意识地退后,他却伸手揽住我的头,俯身舔去我脸上的泪痕。
原来,我又哭了。
我不敢看他,只觉着脸上湿漉漉的触感似黏腻的毒蛇盘旋。
他退开了,我睁眼,只见他笑着打量着我,如同打量一个精美的艺术品。
他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头,呢喃着:「好孩子……」
我瑟缩着不敢动。
「乖,睡吧。」这话仿佛当真是哄孩子,只是从谢仞口中说来,却让人心中发凉。
我不敢违背,闭上了眼。
第三章
一夜未眠。
在谢仞身边我如何睡得着,更何况他总是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头顶,仿佛吃掉猎物前最后的戏弄。
天微亮,谢仞起身,随意套了件长衫去了书房。
他并未管我,只吩咐我继续睡。
我闭上眼,不敢有丝毫不从。以至于不知躺了多久,我仍然不敢起身。
午时,他回来了,坐在床沿,手抚上我眼下的乌青:「睡不着?」
「嗯。」
我感到他手上的力度瞬时大了几分,笑着狠狠地按压着我的眼眶,我毫不怀疑他能戳瞎我的双眼。
「疼。」我还是毫无出息地叫出来了。
「为什么睡不着?怕我?」他并未理会我的叫喊,仍旧这样问。
「也不全是。」我顿了顿,「头疼得厉害,而且你的床太硬了。」
谢仞停下了摧残我眼睛的手,我睁开眼,看见他微眯着眼,打量着我。
突然又笑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不说谎的,是好孩子。」谢仞俯身,吻上了他方才肆无忌惮蹂躏的我的眼眶。
我瑟缩地闭上眼,默默承受着谢仞的阴晴不定。
「莞儿。」谢仞突然这样唤我,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叫我,「你如今就很好,千万不要说谎。」
谢仞温热的手掌覆在我的脸上,拇指轻轻抚摸着刚刚被他按红的眼眶。
我不敢睁眼,只听得谢仞低声呢喃着:「你若是说谎,我便留不得你了。」
许久,谢仞离去。
我松了口气,惊觉我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我坐起,想要离开,可是想着谢仞他似没有允许我离开,又默默坐回床上去。
谢仞的床当真很硬,很冷。
「吱呀——」房门开了,是谢仞身边的小太监福子。
我惨白着脸,警惕地看着他。
「姑娘莫怕,干爹是让我给姑娘送褥子来的。」福子微笑躬身,吩咐着身后的人动作起来。
两个小丫鬟将我掺下床,小太监们将松软厚实的褥子铺了一层又一层。
「干爹说了,姑娘且好生将养着。有什么事,吩咐下去就是了。」福子留下两个小丫鬟,和吃食汤药便告退了。
我看着面前的一切,心中疑虑更甚。
谢仞……他这是做什么……
我叹了口气,无力感比头疼还叫我难受。
我只觉我是被谢仞关着的幼兽,被他玩弄却根本反抗不得,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落下的是甜枣还是棍棒。
我忐忑不安地在谢仞房中待到夜里,子时,谢仞回来了。
他旁若无人地脱衣,眼看就要上床。
我连忙跪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我可以回去睡吗?」
意料中地,谢仞眯起眼,脸上尽是不悦。
「我会打扰你休息的……」我看着谢仞威慑意味十足的眼神,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乖,睡觉。」谢仞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按躺在床上,笑着把玩着我的发尾。
看到谢仞脸上的笑,我明白,我若是再不听从,只怕他又要发疯了。
他笑得越胜,下手就越狠,这些日子向来如此。
我听话闭上眼,强迫自己忽视谢仞的存在。
许是昨夜未睡,许是头晕得厉害,许是喝了药,我沾上松软的床与枕头,便如晕厥一般睡死过去了。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之时,我从软绵绵的被子里爬起来才发觉,谢仞……此番的「游戏」似乎还不错。
好歹给了我些许喘息的机会。
喝了药,又好好睡了一觉,我的身子都松快了许多,也不头重脚轻了。
谢仞叫我一同用餐,同桌而食。坐下的时候,福子看我的眼神很是吃惊。
冰糖燕窝,核桃酥,奶汁角,绣球干贝,奶汁鱼片……
一桌子甜菜,谢仞吃地怡然,我却吃不下,恹恹吃了两口,便停下了筷。
「为什么不吃?」谢仞偏头,眼睛微眯,笑着看向我。
我知道,他这副模样,多半是要生气了。我犹豫片刻,还是答道:「太甜,吃不下。」
谢仞嗜甜如命,我前些日子在他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发觉了,他的桌上无时无刻不摆着奶汁角。
谢仞松了嘴角,似很满意我的回答,放下筷子:「想吃什么?」
我打量着他,他似乎没有生气,微微放下心来:「咸的。」
谢仞瞥了福子一眼,福子连忙去吩咐了。
他不再吃,似是等我。
沉默片刻,他突然又开口:「奶汁角好吃。」
我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捻起一块奶汁角咬了下去。奶汁角外酥里嫩,奶香十足。
「很好吃。」我这样回应谢仞,只是我不懂他为什么爱吃这样像小孩才喜欢的甜食。
谢仞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他捏起一块奶汁角,咬了一小口,细细地品尝着:「吃奶汁角的时候,我第一次知道甜是什么滋味。」
谢仞垂眸,未再笑了。
他不笑的时候,周身少了许多让人害怕的戾气,不再那样让人心颤了。
「我出生穷苦,生下来就颠沛流离,没吃过一顿饱饭。后来,进了宫任人差使,吃的都是残羹冷饭。」
「八岁的时候,我选进了东宫做洒扫太监。过节的时候,太子用不完的点心赏了一些下来,我分了一块奶汁角。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主子的吃食,便是凉透了也是好吃的。」
「那是我第一次尝到甜味。」
我愣愣看着谢仞旁若无人地说起从前的旧事,心中的忐忑胜过了听故事的兴致。
我满心想着的都是,以谢仞的性子,他怎会突然与我说这些。
我明白我如今应该安慰他,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在谢仞面前,我不愿多说话,只怕说错一个字便要了命。
我沉默着。
谢仞见我毫无反应,定定看了我许久,轻笑开口道:「怎么?听我说这些很无趣?」
看见谢仞的笑脸,我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摇头,「没有的事。」我斟酌再三,「我只是没想到,原来你从前过得也不甚如意。」
谢仞嘴角的笑慢慢淡了,「不是不甚如意,是生不如死。」
我愣愣看向谢仞,心中五味杂陈。
谢仞如今再风光,说到底还是太监出身,从前遭了多少罪,只怕是想也想不到的。
我对如今的谢仞,是有几分同情的。
可是转念一想,我的命都握在他手中,还同情他作甚?
我摇摇头,笑自己痴傻。
我与谢仞皆沉默着,福子进来了。
「干爹,窦姑娘,菜上齐了。」福子托着三盘色泽诱人的炒菜进来。
「吃吧。」谢仞淡淡吩咐。
我的胃口向来不错,更何况摄政王府的菜当真好吃。哪怕身边坐着活阎王,我也吃了不少。
谢仞看向我,许是我吃得满嘴油光,他拧着眉,神色有些嫌弃。
我以为他要责备我,可他却没有。
突然,谢仞开口,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怕我吗?」
我嘴里含着酱鸭,下意识点点头。
看我如此反应,谢仞轻笑。
我顿时全身汗毛立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见谢仞笑,心中就发怵。
谢仞伸手,将我嘴角的油光抹去。
「若有什么想吃的,吩咐福子。」他留下这句话,离开了。
我心中顿觉奇怪,谢仞似乎不该这样对我。
之后,谢仞不再让我伺候了,我不必去他跟前替他研磨,给他端茶倒水,倒是松快了许多。
他也不再动不动就跟发了疯似的,一边折磨我,一边笑得像个厉鬼。
只是,他仍旧同我一起吃饭。不过,他并不怎么说话,饭后喝一盏茶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在摄政王府,我竟过上了米虫一般的舒坦生活。
除了,我日日都要睡在他身旁。
「太后说想见你。」这天,我同谢仞照例吃完饭,他突然告诉说。
我愣住了,手中的杯盖一时没拿住,掉了下去,砸偏了茶杯。杯中滚烫的茶水溢出来,扑上了我的手背。
米虫般的日子过了十余日,若非谢仞突然提起,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有一层太后表外甥女的身份了。
「我不想见。」我拿帕子擦去手上的茶水。
太后寻我,定没好事。她唤我去,不管说了什么,回了摄政王府,我都是要受谢仞猜忌的。本就是寄人篱下,再受猜忌,以谢仞的性子,我的日子很可能不单单是不好过,只怕是会要了命,甚至是生不如死。
「她说她很想你。」谢仞抿了口茶,轻笑。
「我和她不熟。」这是实话。
「那荣国公府呢?」谢仞又问,「你许久未回家了,可想回去看看?」
说起荣国公府,我便如鲠在喉,不觉竟微红了眼眶,「荣国公府不是我家。」
我初来之时,便是窦莞儿离世之时。她受不住荣国公府的明枪暗箭与百般诘难,病死在了盛夏。
我来了,醒来便替她受着她未受完的苦楚。那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
「我没有家。」我低头绞着手绢,泪就滴落在手绢上。
我伸手,忙用手背抹去了眼角的泪。我不愿在谢仞面前哭。
「既然如此,那便断了与那边的联系吧。」谢仞沉声道,语气中竟还有些许不易察觉的期待。
「嗯。」我低头轻声应了声。
自我进了摄政王府,我便与太后,与荣国公府没了联系。一是不敢,二是不愿。
若是如今让我选,我宁愿留在摄政王府,哪怕是死在摄政王府,也不要再回去了。
我摸摸手臂,摸上那块凸起的疤,如此想到。
这话似乎取悦了谢仞,他的手又抚上了我的头,似奖赏般摸了摸。
这日午后,谢仞不如往常般喝了茶就离开。
「去走走。」他说完便踏出了房门。
福子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上。
谢仞在前面慢慢地踱步,我在他身后跟着。
走到鲤鱼池,他吩咐福子递鱼食给我。
我狐疑看了谢仞一眼,不明白他突然这样又是做什么,还是乖乖低头喂鱼。
鲤鱼池的鱼儿扑腾着,抢着鱼食,金黄色的、橙红色的鱼挤在一块,像是在水里炸出了花儿。
看着扑腾的鱼,我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扬起了,之前的伤感也慢慢淡了下去。
「你喜欢鱼?」谢仞突然开口问道。
我愣了愣,犹豫着答道:「一般吧,只是这王府也没别的活物了。」
谢仞的府宅之中死气沉沉,只有这池子里的鱼还算有些生气。
谢仞沉了沉眸子,未曾说话,在我身旁坐下,拿了鱼食同我一起喂起了鱼。
鱼食碗中,手背相触,似触电一般,我微缩回手。
谢仞垂眸,只当未曾察觉,仍旧淡淡地,一言不发地喂着鱼。
沉默了许久,我与谢仞未曾说话,除了鱼儿扑腾水面的声音,周遭一片寂静。
突然,鲤鱼池后背的假山传来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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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回应  16级独孤 | 2021-5-14 22:24:49 发帖IP地址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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