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比特币（二）：去中心化的认识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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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比特币和区块链频频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去中心化”这个词也也被人们所熟知，出现频率之高可能仅次于前者。基本上但凡提到比特币或区块链，必定会提到“去中心化”云云。正因为此，很多对比特币和区块链认识本就不深的人可能被误导了，以为比特币的目的就是要去中心化，甚至去政府化、去银行化、去法律化，这是对去中心化的认识误区。去中心化并不是比特币的目的，只是用来实现其目的的一个手段而已。下面来说说我对于去中心化的理解。

为什么要去中心化？我特意去查阅了比特币白皮书，其中没有提到哪怕一次“去中心化”（decentralization）。白皮书的标题：比特币 —— 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短短的一句话，清晰准确地阐述了中本聪创造比特币的初衷：点对点交易 + 电子现金系统。看到这个标题，不妨想想，假如你是中本聪，你会怎么设计这个系统？首先，发行多少电子现金？谁来发行？怎么发行？不可能由中心机构来发行，因为这与现行货币发行机制没有本质区别，而中本聪不认可现行货币发行机制，现行机制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滥发货币。为了避免滥发，中本聪把发行总量限定为 2100 万枚，新币发行由挖矿产生，每次挖矿产生一定数量的比特币（区块奖励），每隔四年区块奖励减半。2009 年创世区块产生时奖励是 50 个 bitcoin ，到现在已经经历了两次减半，当前奖励是 12.5 bitcoin，2020 年五月将减为 6.25 bitcoin，所有币在 2140 年发行完毕，届时矿工收入将全部来自于交易手续费。可见，比特币的发行是由代码设定好之后按照既定规则自动执行，任何人都无法改变。显然，这是去中心化的货币发行方式。
其次，关于点对点支付。现在比特币的交易方式并不是真正的点对点。中本聪设想的点对点交易是这样的：Alice 想购买一杯咖啡，咖啡店老板 Bob 使用交易模板输入应付金额和手续费，然后把交易数据提供给 Alice（可以通过扫描二维码的方式），Alice 核对金额，然后选取合适的 UTXO 作为交易输入（由钱包完成），签名交易后提供给 Bob，Bob 通过 SPV 确认 UTXO 无误后把交易发给矿工打包，递给 Alice 一杯咖啡，交易结束。
但是这种点对点的交易方式其实现在并没有真正采用。还是以买咖啡为例，现在的交易方式是这样的：Alice 想购买一杯咖啡，咖啡店老板提供一个收款地址，Alice 选取合适的 UTXO 构造一笔交易（由钱包完成），签名并广播交易，Bob 等待六个区块产生后，确认支付完成，递给 Alice 咖啡，交易结束。

两种支付方式的示意图第二种支付方式在现实生活中是否真的实用？商家会否采用？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不是真正的点对点支付，也无法实现比特币作为微支付手段和全球分布式账本的远大目标。真正的点对点交易，应该是像第一种那样，Alice 和 Bob 无需全节点或者矿工的介入而仅仅依靠 SPV 节点即可完成交易。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高效、快速、低成本，这样比特币才可能真正在商业中得以大规模采用。在比特币早期阶段，中本聪其实已经实现了 IP2IP 的点对点交易，这是真正的点对点，可是后来被 Bitcoin Core 莫名其妙地去掉了。

要实现真正的点对点交易，离不开比特币所谓的小世界网络模型，在这个网络里，节点与节点之间可能并不直接邻接，但是从任何一个节点到另一个节点只需要经过最多两跳即可到达。没有小世界网络，比特币的点对点支付无法实现。小世界网络，本质上就是一个去中心化的对等网络。
总之，虽然比特币实现了去中心化，但去中心化并不是比特币的真正目的，比特币的真正目的是作为点对点支付手段和全球分布式账本，去中心化只是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所采用的手段和工具而已。
工作量证明与去中心化
既然中心化与比特币的理念背道而驰，那么很自然就会想到，每个节点都应该保存一份账本，通过网络同步账本，这就是所谓的分布式账本。但是大家都各自记账的话，以谁的账本为准呢？中本聪创造性的把工作量证明（PoW）用于比特币，虽然谁都可以记账（挖矿），但只有第一个找出符合网络难度要求的随机数的节点成功才能获得一次记账权，该节点挖出的区块被其他节点接受并添加到各自的最长链。工作量证明机制使得节点与节点之间就如何记账达成共识，从而也使得用户之间点对点交易成为可能。
工作量证明机制并不保证去中心化，相反，它可能反而导致挖矿节点的中心化。为什么会这样？矿工因为逐利而挖矿，为了获得更多的比特币奖励和手续费，矿工会投入更多的算力、购买更强大的矿机、持续改善带宽与网络连通性以便更快地广播自己挖到的区块和从别的矿工快速获取区块。这样，实力雄厚的矿工的算力越来越大，而实力不济的矿工的算力则越来越小。节点的记账权大概率会经常被大矿工掌控在手里。看起来，好像并不那么去中心化，中本聪在十年前就已经准确预见了矿场和矿池的出现：

现在的系统中，每个用户都是网络节点，但等规模变大后就不是这样了，这就像每个新闻组用户都运行他们自己的 NNTP 服务器一样，这种设计支持用户仅仅是用户。当运行一个节点的负担越来越重时，节点就会减少，剩下的这些节点将是那些大型的服务器场（也就是矿场和矿池）。其余的节点都将只进行交易，不产出新的节点。

比特币是一个经济系统，矿工之间是竞争与合作的关系。正是这种关系的存在，使得比特币这个系统能够安全稳定地运行了十年而没有被攻击。系统的安全稳定并不是由所谓的去中心化而带来的，而是由比特币的自由市场资本主义性质来保证的。不用担心挖矿节点太少和算力的中心化会导致所谓的 51% 算力攻击，要发起攻击，矿工简单算笔账就会发现，攻击需要的算力成本十分昂贵，而获得的短期利益有限，长期利益将受损，得不偿失。诚实挖矿带来的收益远远超过攻击网络带来的收益，因为这是个经济系统，而不只是一个纯粹的技术系统。
Bitcoin Core 一直拒绝提高区块上限，把区块上限锁死在 1 MB（这直接导致了后来 Bitcoin Cash 从 BTC 分叉出来），他们希望人人都可以运行节点，甚至树莓派也可以，他们认为这样才可以保持网络足够去中心化，如果扩大区块，他们认为这会导致运行节点的成本成倍提高，从而无法实现所谓的去中心化。其实挖矿发展到现在，早就不是人人都可以用个人电脑挖矿了，节点并不是越多越好，不挖矿的节点越多，反而可能会由于节点性能差或者网络连通性差拉低整个系统的性能和区块的传播效率。真正在维护网络运行的是矿工，而不是不挖矿的节点。
理想的比特币网络是这样的：最核心的是组成小世界网络的挖矿节点，它们负责网络最重要的部分：挖矿，也就是记账。外围是 SPV 节点（Simplified Payment Verification，简单支付验证），SPV 节点不挖矿，也不同步完整区块链，它只同步区块头，用于给商家验证交易是否合法。SPV 节点与矿工节点相连。交易所、钱包、商户等应该运行 SPV 节点，而不是全节点。比特币白皮书详细描述了 SPV 的机制，但是一直没有出现 SPV 节点。Craig 博士一直鼓励大家采用 SPV ，而这也是 BSV 的愿景之一。

小世界网络（图片来源于网络）总之，比特币的目的是实现一个点对点的支付系统和提供一个公开的不可篡改的全球分布式账本，去中心化并不是其目的。比特币不是要去政府化、去银行化甚至去法律化。只要认清楚了比特币的真正目的，你就会知道，比特币是拥抱政府监管的，它不主张无政府主义。比特币也不可能去银行化，它只会让银行变得更加有效率。比特币更不可能去法律化，因为代码不是法律，法律才是法律，比特币必须在法律的框架下运行。这才是“去中心化”的正确打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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