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年轻学子的话】王永利清华大学演讲：区块链发展应跳出“比特币区块链”范式

3月29日下午，由集思学院与清华大学经管学院共同主办，清华大学经管学院互联网协会协办的《致年轻的你——解密区块链：从价值到应用》主题讲座，在清华大学伟伦国际报告厅火爆开讲。
讲座邀请到了前中国银行副行长——王永利先生作为主讲嘉宾，同时他也是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委员，著有《穿越危机——世界剧变的中国选择》一书，在商业银行、货币政策、互联网金融、数字货币、区块链等领域有较为深入的研究。

参与本次活动的还有哥伦比亚大学全球能源政策中心中国项目副主任、集思学院联合创始人颜盛先生，以及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金融系教授、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中国金融研究中心主任何一平。

值得一提的是，一场清华的线下讲座，却收到了来自全球各地的报名，除了国内各省市的同学，还有来自澳大利亚、英国伦敦、美国芝加哥、美国宾夕法尼亚的学子们，通过朋友圈了解到信息后纷纷报名，甚至要求加直播场。本次参加讲座的听众，从17岁到50多岁都有。除了清华的同学，有北京理工大学的教师，有中国保险协会成员，有北京各高校的同学，也有为了主讲人慕名而来的金融行业小伙伴们。

活动现场，大家都带了笔记本、电脑等认真积极地做知识点记录。本次讲座，王永利行长从比特币的认知到区块链的应用分为了四个部分来层层展开进行讲解：

1.比特币的产生
2.比特币及其区块链体系基本规则
3.比特币及其区块链体系探秘
4.区块链的发展应跳出“比特币区块链”范式

在讲到比特币的产生和运算规则时，王永利特别讲解了为什么比特币的获取过程被称为“挖矿”，因为比特币的产生高度模仿黄金，即地球黄金储量是有限的，黄金需要挖矿才能获得，而且越往后越难挖到，新的产量会越来越少。

按照运算规则，比特币的总量被限定为 2100 万个；每个区块可以获得激励的比特币数量是由系统锁定的：最早是每个区块50个比特币，每满四年自动减半，最终到2140年全部结束。

王永利表示，他认为比特币难以成为真正的货币，因为比特币高度模仿黄金的设计思路就已经偏离货币发展规律了。黄金作为一种自然物质，受到自然储量、挖掘和加工能力等因素的影响，产量容易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水平及其对货币的需求发生严重偏离，造成严重的通货膨胀或通货紧缩，使货币难以有效发挥价值尺度的核心功能，因此，最后被更容易得到总量调控的信用货币体系下的“主权货币”或“法定货币”所取代。

同时他也强调，因为数字货币的特有属性，监管部门必须从法定货币反洗钱、反恐怖输送等的监管要求出发，加强对数字币与法定货币集中兑换的交易平台的监管。

在分享会上王永利呼吁年轻学子，对比特币应该有更加清醒的认识，理性看待区块链，对新技术保持好奇，以学习的心态进行研究和探索应用，但不宜过度吹捧或以功利心态看待区块链技术。区块链的发展，应跳出挖矿造币和封闭运行的“比特币区块链”范式。比特币只是区块链应用的一个突出成果，比特币和区块链是两码事，我们都应看清其本质。同时我们应当关注融合带来的新机会，关注新旧产能转换。

对于想要借着区块链的东风起飞的年轻人，何一平教授认为，年轻人应当珍惜时间开拓眼界，好好学习区块链背后的基础知识。智能合约的设计有一定门槛，深入涉及对区块链机制、金融的理解。何老师建议大家系统学习合约理论与金融理论，如此才能抓住时代的大风。

（集思学院联合创始人颜盛）

被问及年轻人如何利用“闲钱”投资区块链技术，王永利行长认为，不能盲目投资，而要首先多学习相关知识，积累资本。他指出，做区块链对技术的要求很高，如果真要投资，应当先找到应用背景，而非盲目投机。何教授还鼓励年轻人用开放包容的心态勇敢探索新生事物，但必须建立在充分学习的基础上。

提问环节中，观众就发行比特币期货、比特币估值、与实业、公益等领域的结合等方面向王行长和何教授提问。

首先，被问及如何看待某些国家官方发行比特币期货，王永利首先肯定了比特币期货的存在。由于比特币总量限定，的确具有升值空间。但这种期货存在风险。他用著名的“郁金香泡沫”类比，认为不能因为价格猛涨就认为这种期货一定值钱，需理性投资。何教授在此基础上做了进一步补充。他认为，虽然比特币没有国家的支撑，但并非不具有使用价值。他指出，比特币可以被看作为获得某种权利（token）而付出的货币。目前，很多这样的权利以比特币等基础低层币作为交易媒介，使得这些币种具有价格的支撑。这样的应用越多，低层币运用更频繁，从而形成一个自循环的体系。对此，何教授鼓励同学对此进行一些学术研究。

当问及区块链的应用如何与实业、公益等领域相结合，王永利行长和何教授都指出，目前已经有一些这样的案例。比如，贵州政府已经将区块链技术应用于扶贫。如何结合，王永利表示，可以进行深入探索，但目前各种方式都在探索阶段。在这种探索中，找到一个结合现实应用场景最为重要。何教授就贵州政府应用区块链技术扶贫的例子进一步指出，除了目前用于追溯善款，还可以运用区块链自治的功能来激励劳动，搭建合适的经济模型，以真正做到扶贫的“授人以渔”。

当问及如何进行比特币估值，王永利对比特币能否估值提出质疑。他表示，无论按“挖矿”劳动量还是其他方式进行估值，比特币由于使用价值的相对缺乏都无法恰当地对应。何一平则提出，估值取决于产生的社会价值。价值必须伴随着现实问题的解决。

现场观众提问十分踊跃，很多观众的问题都十分具有专业水平，可见很多同学在此之前已经对区块链和数字货币具有前瞻性的认识和研究。活动结束之后，大批的观众涌向讲台，继续和嘉宾们探讨问题。

（清华经管的同学们与王永利合影）

作为对年轻学子的鼓励，活动现场送出了王永利行长的亲笔签名的新书《穿越危机——世界剧变的中国选择》。同学们为了争取签名，久久不愿离去。

干货是不是没看够？不要着急

以下是演讲全文：

如何理解比特币与比特币区块链？

比特币区块链并不是一个单一技术，而是由多种技术组成的一个集成体。这些技术之前都有，只不过比特币进行了非常机智的融合，形成了一个有机运行的体系。比特币区块链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体系，只允许比特币这种唯一的数字资产（价值），脱离了现实世界，能够给人们无限美好的遐想，但却实际上无法解决现实世界的实际问题。比特币区块链追求的是由全世界不同所有者的计算机加盟共同运行和维护，不附属于任何国家与法律的一个美好世界，一个理想的社会，形成了一个具有较强宗教信仰的组织。所以强调“去中心”（即去政府、去权力、去监管）和“去中介”，实现“人人自组织，人人可发币，人人自金融。”有人说：区块链的底层是数学逻辑，中层是哲学思维，顶层是宗教信仰。

实际上，正因为比特币体系过于追求完美，致力于摆脱现有世界运行体系，反而使其陷入脱离现实、自我封闭的“乌托邦”思维，越是追求完美，就越陷入封闭，就越难以解决现实世界的实际问题，反而会使其失去实用价值，沦为一种“网络游戏”，更别说能够改变世界、颠覆法定货币体系。表面上，比特币区块链实现了去中心、去信任、去中介，可以点对点自由转让比特币资产等，似乎形成了充分民主法治、平等自由，不可造假篡改、没有税收和不当费用，没有贪污腐败等的美好社会，形成了所谓的“信任的互联网、价值的互联网、秩序的互联网”。但这种“美好的”比特币区块链体系，脱离现实世界根本无法独立存在，比特币如果不能与现实世界的法定货币兑换，就难以实现其价值。而要实现比特币区块链的“价值”，就必须与现实世界相连接，使比特币区块链体系成为以法定货币代表的社会财富转移的一个中介环节或过渡阶段。

在比特币必须与法定货币兑换，必须加入网络交易平台等辅助环节才能发挥功能的情况下，就使得比特币区块链区去中心、去中介等特性反而可能产生严重问题。放在现实世界的大环境看，其货币资产的转移如果通过比特币区块链体系运行，实际上是增加了中介环节，而不是去中介，而且由于比特币体系高度匿名，刻意规避监管，难以充分满足反洗钱、反恐怖输送等方面的要求，反而可能产生很多新的严重问题，很多有关比特币、区块链的说法都难以成立。

比特币的痛点

根本原因：不知不觉中，过于追求完美的比特币区块链体系脱离了现实，走向了封闭。这恰是比特币区块链的根本问题所在。

[h1]1. 比特币区块链难以建设一个去中心、民主平等的社会[/h1]

比特币圈无法实现其宣扬的“去中心”、“平等民主”局面：底层代码维护的核心团队与参与挖矿和运行的主要力量能够发挥更大影响力。受计算机运算能力的影响，比特币的挖矿和获得，并不是像宣传的那样人人都有平等的机会，竞争的结果，使得挖矿获得比特币的机会越来越集中到少数算力强大的矿池或节点上。

[h1]2. 比特币区块链“去信任”、“去中介”的点对点交易是有严格条件的。[/h1]

在比特币体系内部，交易双方无需提供身份信息并得到足够权威的印证，即可进行直接的交易形成所谓的“信任的互联网、价值的互联网、秩序的互联网”，但这都隐含了一个重要前提，就是所有的人都参与到同一个比特币区块链网络平台；平台上运行的只能是比特币，而不能是比特币以外的其它资产或价值；比特币从其产生的源头就得到网络系统严密的验证和记录，难以造假或篡改。因此，比特币需要在一个“干净”，基于比特币区块链网络平台的坏境。

如果交易双方不足同一个网络平台上注册，不同平台的规则又不统一，这种点对点交易就难以实现。而现今数字货币鱼龙混杂，平台众多，使得比特币区块链难以实现广泛含义上的点对点交易。

[h1]3. 比特币区块链只是比特币产生和汇划的封闭系统，实际功能有限。[/h1]

现实世界的资产或价值很难推送到这一体系上运行。即使能够推送上去，如果没有一套非常严密的线下印证体系，确保所推送资产的合法性、真实性、准确性，一旦有虚假的东西推送到比特币区块链体系上，其运行体系再严密都无法逃避“以讹传讹”的结果。如果严格局限于比特币区块链体系内，基于比特币产生的规则，它甚至连用比特币发放贷款或投资应该产生的利息或红利都解决不了，将严重影响金融的发展和功能发挥。要发挥比特币体系的功能，就必须将比特币兑换成法定货币，并将比特币体系作为现实世界资金汇划的一个过度环节或新的中介环节。而这就需要比特币体系与现实世界实现连接，从现实世界大环境看，其结果不是去中介，而是增加了中介。

[h1]4. 比特币网络交易平台并不是比特币体系内在组成部分，不是去中心的。[/h1]

随着比特币等网络数字币与法定货币兑换需求的扩大，出现了专门的网络数字货币交易平台，为数字货币兑换，特别是为那些不愿意参与挖矿，却愿意参与比特币等数字币炒作的人提供专业服务。但是，这种与法定货币的兑换或交易的专门平台，只是比特币区块链体系的外挂系统。这些交易系统并没有完全受到比特币区块链体系的约束和保护，也没有得到金融监管足够的有效监管，交易平台的运行及其存放的资产是存在风险隐患的。所以我们要明确一个概念，比特币区块链体系和比特币交易体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而现在很多人却总弄混着两个概念，给了投机者收割韭菜的机会。

[h1]5. 比特币区块链体系过于强调“去中心”，反而影响其效率、成本与监管。[/h1]

比特币区块链体系要实现“去中心”，就需要大量外部计算机接入并共同运行。这样，加入的计算机节点越多，在比特币的挖矿与转让需要全网广播、验证、分布式处理等的难度就越大，其“挖矿”过程需要消耗越来越大量的能源，甚至会造成环境污染。法定货币外挂交易平台的处理程序烦杂、效率很慢、成本很高。更重要的是，如果加入比特币体系这样一个完全抵制或规避国家监管的中间环节，法定货币的流通就可能完全失控，被恐怖分子、毒品贩子、网络黑客、金融骗子等利用。

[h1]6. 过于追求去中心化、充分的民主自由，实际上就会脱离实现[/h1]

在人类社会中必然存在个别利益与公共利益的矛盾和统一，只有在公共利益最大化的情况下才能使个别利益最大化得到根本保障。在当今世界仍然是以各个国家主权独立和自治为基础架构，国家之间相差悬殊的情况下，设想建立一个“去中心”、无政府的网络世界和超主权的世界货币，完全摆脱现实世界国家法律的约束，去建立一个去中心化，独立于国家概念的网络平台同样是不现实的。

[h1]7. 比特币难以成为真正的货币[/h1]

比特币在设计上就是模仿黄金，总量限定，而且挖矿越来越难，产量分阶段逐步减少，以期消除人为过多投放的可能性，并为比特币升值创造巨大想象空间。但高度模仿黄金设计货币体系的思路，本身就是货币设计理念上的一种倒退，是不能成立的。黄金等贵金属曾经长时间作为货币，但正因为其强烈的自然属性，使其供应量难以与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水平，特别是可交换社会财富的规模相适应，容易造成日益严重的通货膨胀，特别是通货紧缩，币值剧烈波动使货币难以有效发挥价值尺度的功能，最终必然被可以进行数量调控，能够保持货币总量与可交换社会财富规模基本吻合（社会物价综指数相对稳定）的主权货币或法定货币所取代。黄金退出货币舞台是必然选择，不可能再退回去，重新成为货币。

同时，比特币尽管模仿黄金，但仍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数字黄金”。黄金作为一种受人追崇的自然物质（贵金属），其本身是具有真实使用价值和价值的。但比特币却纯粹是一串网络系统产生的加密数字或数码，并不是自然物质，一旦离开比特币体系，就没有任何价值。

[h1]8. 网络数字币ICO存在更多问题[/h1]

随着区块链及比特币、以太币等网络“数字币”的升温和价格上涨，也催生了很多“区块链创业公司”及其相应的山寨币或分叉币。这些“区块链创业公司”由于概念新、时间短，经营业绩难以达到IPO的监管条件，于是，在一些参与“炒币”的资本运作者的推动下，出现了专门以网络数字币首次发行并募集热点网络数字币（主要是比特币、以太币，而非法定货币，从而规避非法集资风险）为主要特征的ICO集资方式。但这些ICO大多没有得到监管部门的有效监管，其实际运行存在很多暗箱操作、内部炒作，虚假宣传、恶意传销的成分。由此可见，ICO的出现影响极大，看似为区块链创业提供了新的融资方式和渠道，实际上重点是用于炒作数字币，面向公众募集资金（而非私募），但严重缺乏必要的规则和监管，很容易产生非常严重的金融和社会问题，甚至将区块链的发展引入歧途。

区块链的发展应跳出“比特币区块链”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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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惟有跳出“比特币区块链”的思维和范式，区块链发展才能实现自我“救赎”[/h1]

必须清楚地看到，比特币只是区块链应用的一个成果，“比特币不等于区块链”。区块链是多种技术的集成，比特币只是区块链多种技术整合的一种形式，还可以有不同技术的多种组合形式。因此，区块链的发展必须跳出“比特币区块链”的思维和定式，不必过于追求理想化，转而脚踏实地、实事求是，注重运用相关技术解决现实世界的实际问题，并在实践中不断改进和完善，充分发挥区块链的积极作用。

2.“去中心”只是比特币区块链的特点，并不代表所有的区块链都必须是去中心的

去中心，并因此需要吸引大量外部计算机加入，形成计算机“公有链”共同运行，不一定是区块链的必要内容。区块链也可以在私有计算机群上中心化独立运行，或者吸引一定的合格参与者加盟，形成由加盟者计算机组群共同运行的半中心化“加盟链”运行体系。

[h1]3. 比特币等网络系统内生“币”，与区块链并不是密不可分的[/h1]

如果不追求“去中心”，就不一定需要像比特币这样的激励机制，就可以转变区块链的运行重心：从聚焦于“挖矿”产生“数字加密货币”，以及这种“数字资产”的转让认证和记录上，而放弃对资产合法性、真实性、准确性，以及交易双方身份的真实性、准确性的验证，形成完全脱离现实世界的网络封闭环境，转变为强化对资产合法性、真实性、准确性以及交易双方身份的真实性、准确性的验证，而不再需要开发和运行系统内生数字币（“虚拟资产”），进而将区块链融入到现实世界之中，真正解决现实世界的实际问题，并充分满足国家法律和监管要求，避免成为非法交易、恐怖输送等的工具。

总之，区块链的发展需跳出“比特币区块链”的思维和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