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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NBER（编者注： 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网站刊登了一篇题为《数字货币、分布式账本及中央银行的未来》（Digital currencies, decentralized ledgers, and the future of central banking）的工作论文。该工作论文探讨了数字货币对中央银行的挑战，数字货币背后的区块链技术对中央银行支付结算功能的促进作用，以及中央银行是否会发行数字货币及其深远影响。人民银行银川中支翻译小组对全文进行了编译，供读者参阅。1引言 数字货币的诞生是为了与中央银行竞争。比特币由中本聪在2008年设计出现，作为一种P2P的电子现金系统，它允许网络上成员可以在不依赖任何可信第三方的情形下直接向其他人转账。很少有人注意到比特币早在2009年发行，但是它的匿名创造者，却有着明确的政治目的。比特币的第一个区块附带着一段编码，即当天泰晤士报的头条新闻，“2009年1月3日，首相第二次对处于崩溃边缘的银行进行救助”。这则标题暗示出，处于全球金融危机最低谷的世界银行系统的脆弱性和中央银行的无能为力。比特币的匿名创造者将这条信息通过硬编码的方式记入比特币的创世区块中。它们几乎没有料到，五年之内，区块链和它的共享账本被视为金融记账领域的一项突破，中央银行、股票交易所及其他金融市场都转而研究该项技术，以使它们的操作更具现代化。
本章评估数字货币时代中央银行面临的机遇和挑战。在比特币出现之前，在世界经济范围内，电子支付系统正在取代硬通货。这一取代并非偶然，过去几十年，一些著名的经济学家早已公开指出基于预设算法程序发行的计算数字货币代替中央银行职能和裁量货币政策的可能性。然而比特币和以往的方案有很大不同，它的创新在于去中心化的管理和分布式记账技术，这就将货币控制权交给了使用者，而不是民选政治家或者官僚。比特币背后的算法确定了一个预先的透明货币增长率（通货膨胀），且实施总量控制的规则替代了使用相机决择的货币政策，采用这种单一规则的货币政策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可能造成货币贬值。
当前比特币面临一个重大的管理问题，即比特币用户无法就比特币网络扩容以适应交易规模的快速增长达成一致。讽刺的是，比特币设计过程中缺乏权威机构指导，这也造成比特币在设置货币增长策略上的障碍。正当比特币网络遭遇延时和网络瓶颈的困难时，区块链和分布式账本技术创新已经被成百上千的其他数字货币所使用。这些创新激发了金融从业者、管理者以及学者反思中央银行学的基本原则，包括中央银行是否应当发行基于中央区块链和共享账本的数字货币，中央银行数字货币将处于其监管之下，而比特币创造者正是想绕开中央银行的监管。
数字货币时期的中央银行学近来是货币经济学领域内一个备受关注的话题。类似比特币这样的数字货币着实是中央银行法定货币的有力竞争者，并且他们的存在可能迫使中央银行实施紧缩的货币政策。然而，数字货币的技术可能被中央银行自身所引入，以使得中央银行在货币政策的控制上更具力量。2数字货币的由来 当今流通的数字货币，使得公众质疑那些仅存储在计算机上的资产是否有价值。然而，虚拟货币的观点早已不再新奇，随着计算机存储和通信技术的发展，电子支付系统也在逐渐完善，不可避免的会替代硬通货和纸质票据。数字货币的特点是它独立于任何政治权威或商业赞助，即去中心化的管理和记账。
过去的几十年间，多种形式的电子货币已在流通使用。20年前，美国货币监理署和国际清算银行均在其公开发布的报告中提及存储在智能卡中且消费者可以在POS终端上使用的电子现金的规模增长。这种电子货币和现今发行的数字货币主要有两点不同：一是电子货币是以法定货币为计价单位，二是电子货币的存储价值是通过第三方机构的转移而产生，通常这些第三方机构为信用卡组织如MasterCard或者Visa。早期关于电子货币规模增长的疑虑主要聚焦在计算机安全问题和第三方保证机构的偿付能力上。
自1980年代后期开始，一些网络奇幻游戏通过平台发行虚拟货币，这些虚拟货币被当成是比特币和其他独立的数字货币的前身。很多在线角色扮演游戏，或MMORPGs，都有一定的内部经济，即玩家可以赢得游戏币并且可用这些虚拟货币在游戏中获得能量或者从其他玩家那里获得物品。随着一些虚拟货币交易市场的成熟，它们被迁移到专门的外部平台上，玩家根据类似于现实货币交易一样的方式进行交易。和中央银行类似，这些游戏平台的推广员需要考虑虚拟币的制造成本和虚拟币的通货膨胀。
据一些观察者指出，首个在实体经济中发挥交换媒介作用的私有数字货币是M-Pesa，它由肯尼亚移动运营商Safaricom在2007年发行，记录在移动手机的短消息中。任何拥有移动手机的人都可获得M-Pesa币，并且可以以极低的价格远距离传递。仅发行两年，M-Pesa币被肯尼亚超过一半的人口所使用。Kaminska指出M-Pesa成功的原因在于Safaricom有40%的股份被跨国巨头持有，它在民众中的信任度高于肯尼亚中央银行。M-Pesa其实更像是一个集成的货币传输服务而不是独立的货币，因为M-Pesa是以在第三方托管账户上的肯尼亚硬通货为担保的。即便M-Pesa被其他发展中国家纷纷效仿，但M-Pesa至今只在肯尼亚经济体系内取得了成功。
比特币由中本聪2008年提出，2009年开始发行，或许在发行之前就有成为第一个成功的私有数字货币的明确目标，因为它可以在世界各地使用，且和M-Pesa一样无需和任何现有银行系统绑定。比特币在公开的计算机网络上发行，任何人通过互联网节点都可以参与进来。网络使用者将比特币存储在计算机存储单元上（俗称“数字钱包”），且比特币的交易是通过加密系统进行的。比特币可以通过贸易获得（交换商品或者比特币服务），或者通过参与“挖矿”获得（使用者参与更新网络的区块链或者确认之前的比特币交易）。比特币网络通过支付挖矿费的方式产生新的比特币，比特币产生的速率一定，并且该速率周期性减半，直至比特币的总量渐渐接近预设的目标，即到2140年再没有新的比特币产生。
比特币的特点在于其在安全性、独立性及开源性等方面的创新。比特币的记录区块通过认证的方式，将所有的转账交易记录连接起来。这一区块链被称作“共享账本”或“分布式记账”，因为网络上任何的成员都可参与记账且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其他数字钱包的交易信息。最重要一点，比特币网络上达到确认交易的一致状态并不需要任何第三方可信机构（如中央银行，发卡行或移动运营商）参与认证。相反，比特币区块的生成使用基于计算的工作量证明机制，即比特币网络上的用户经过大量的尝试计算获得一个合理的区块哈希的过程，这一过程使得网络上的用户能以很高的可信水平相信彼此。比特币的这一特征将中央银行的职能退化为一组比特币经济体系中的方程式。
比特币的成功被成百上千数字货币效仿，这些数字货币大都在挖矿及工作量证明协议上有所区别。尽管比特币目前拥有最高的市值，但其他数字货币，如莱特币，瑞波币以及在以太坊平台上发行的以太币，同样具有竞争力。3中央银行及来自数字货币的竞争 当一种自治的数字货币在某一经济体系中发行后，它就和该国中央银行发行的法定货币相互竞争。法定货币和私有货币的竞争已不再新奇，并且在不同的社会阶段，像黄金、白银及其他能够储存价值且能用来充当商品交换媒介的物品都可以充当货币的替代品。然而，在很多国家，本国货币最大的竞争者来源于外国货币，尤其是美元。对中央银行来讲，数字货币带来的挑战和面对国外货币的竞争基本相当。
著名经济学家哈耶克（1976）指出，多种货币应在任何国家不受限制的自由流通和自由竞争，且货币之间的竞争会驱使货币供给方将货币的价格和质量调节到一个能反映货币效用的稳定状态，从而达到多元货币竞争中的均衡。历史上，虽然有一些私有银行发行的数字货币竞争的例子，但是事实上大多数货币都由中央银行发行。不同货币之间竞争的好处是，缔约双方可以自由选择清算货币，从而形成稳定的货币体系。如果可以自由选择的话，债权人和债务人将倾向于选择对它们中立的货币，债务人不希望签订合约后所选择的清算货币升值，债权人也不希望在签订合约后所选择的清算货币贬值。因此，从消费者对于货币的观点来看，在货币供给方面，存在竞争者，是对供给方单方面行为的一个约束。具体来讲，数字货币能为那些货币体系管理不善的国家提供一个产生稳定性的方法。
阿根廷就有这样一个用数字货币来检验中央银行政策有效性的例子。据世界银行报告显示，自2002年以来，阿根廷每年都遭受两位数的通货膨胀，仅有一年得以幸免。这一形势下，资本配置决策过程中引入了不必要的风险，因而会严重破坏国家的经济。在2005年马克里被选举为主席之前，纽约时报报道称，使用比特币可以在金融不稳定的形势中规避国家的货币控制。当阿根廷比索币及中央银行不能满足个体对于货币质量的需求时，人们可以比较自由的转为其他选择，这些选择不仅仅包括数字货币，也包括美元以及其他的外国货币。如果一个国家的货币不稳定，那么该货币参与到全球金融市场就会有风险，它们很有可能遭受黑色和灰色的市场操纵。在马克里成为总统之前，他曾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市长，帮助组织过比特币论坛。在正式上任之后，他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放开国家的货币管制。
厄瓜多尔采取了稍微不同的方式，2014年官方禁止了比特币，但引入了自己的数字货币项目Sistema de Dinero Electrónico（电子钱包系统），旨在成为移动钱包的私有供给者。系统为每个公民开设一个移动信用账户，这些账户用中央银行允许的货币为计价单位。厄瓜多尔的法定货币为美元，是在经历多年的货币不稳定时期后采用的。厄瓜多尔政府明确表态，新的数字货币系统并不是用来取代美元的，而是一种储存货币的方式，用来替代纸质账单。然而，一些人把这一项目看成是去美元化的一大转变和政府为维持对经济管控能力的一次尝试。当然，对比特币及其他数字货币的禁用，说明厄瓜多尔中央银行在建立该系统时，并没有预见到货币竞争的好处。
有了上面的基础后，我们来看看抵制数字货币的代价，即会削弱中央银行作为垄断者实施货币政策的能力。如果某一中央银行被迫和其他中央银行以及私有银行竞争，供给和需求一同会驱使货币作为一种交换媒介被广泛接受。然而，具有政权的中央银行通过制定法定货币法律，以迫使人们接受中央银行票据的方式来运作。这些法律不会要求当事人以中央银行的法定货币为缔约，但是如果当事人在一些其他形式的媒介交换约定中拒绝使用法定货币，法律就会拒绝当事人的追索权。这就是格雷欣法则，即劣币驱逐良币。在同样的汇率下，同等条件下如果债务人有用贬值的货币偿付的选择，那么它很有可能不使用升值的货币。
因此法定货币法律给予政府垄断的特权，允许政府随意印刷货币。没有这些法律的存在，中央银行将仅仅是银行而已。如果消费者能被允许在国债或者私人债务上拒绝使用法定货币偿付，那么将诞生一个自由银行的管理体系，此时中央银行将被迫根据消费者的需求，而不是政治或者政策目标来调控货币政策。是否中央银行需要垄断力量不在本章的讨论范围内。
美国的货币政策史里有个很重要的例子。1861-1865年美国内战期间，美国的货币是由私有银行发行的，这些银行包括美国第一银行（尽管是美国国会的特许机构，但它仍是私有的）。为了在不增加税收的情况下为内战提供资金支持，美国国会在1862年通过了《法偿货币法案》，授权发行1.5亿美元的美国票据，这些票据被定为法定货币，除了不能用于支付进口的关税和国债的利息外，它可用于在美国范围内的各种国债和私人债务的偿付。这一立法极具政治争议，并最开始被美国最高法院判定为违反宪法的。在绿钞法案中（Hepburn v. Griswold），主法官Salmon P. Chase，以多数对少数判定，强迫当事人接受贬值货币违背了宪法中关于禁止政府在没有适当的法律流程下占用他人财产的规定。主法官称，法偿货币法案和那些“为了满足所有缔约对货币的需求，而迫使所有民众接受法定货币”的法案没有区别。实际上，这些需求的比例远远没有期望的那么多。如果这一法案不被禁止，那么很难判断什么样的法案是在没有法律流程的条件下占用私有财产。
然而这一判决在第二年就被两个法官以多数对少数的优势改判。这两起判决一并被称为著名的“绿钞法案”，但至今很少有人赞成这一改判。美国在政治上一致认为，联邦政府不应该在没有合法的安全网的保护下，赋予它的货币特权。
19世纪美国历史上的这些事件为2014年冰岛的政治辩论提供了丰富的背景。当时，冰岛国内出现了一种以法定货币克朗为竞争目标的数字货币——极光币。极光币由奥丁森发明，在2014年3月发行，最初，极光币通过将总量的50%“空投”给每一个冰岛公民的方式进入流通领域。这一事件是在国家遭遇金融危机后，政府实行严格的资本管制背景下发生的。极光币的发展引起了政府的注意，政府就此专门召开了经济事务和贸易委员会专题会议。大会主席Frosti Sigurjonsson指出，“有证据显示，它（极光币）是涉嫌诈骗和违法的”，但是政府最终并没有采取禁止极光币的行动（Cawrey,2014）。因为从各方面来说，极光币是失败的，它没有在任何有意义的方式上取代冰岛克朗。
有了法律对法定货币的保护，政府可以使用行政手段来管制竞争货币对法币带来的挑战。而且，法定货币相对来说更易于政府部门监管,而数字货币如比特币却很容易沦为逃税和洗钱的工具并难以监管。
目前，世界各国对数字货币的态度大相径庭，有模棱两可的，有绝对禁止的，有放任自由的，也有鼓励发展的。这些态度类似于政府当局对待别国法定货币的态度。比如，中国政府通过加强资本管制和允许央行根据市场情况调整货币政策的手段来稳定人民币币值。这种政策证明了中国政府要将汇率波动控制在国家手中，而非由私人决定。类似地，这个国家对待比特币和其它数字货币的态度与其是否由私人部门发行密切相关。尽管在中国，个人持有比特币并不违法，但银行和金融机构却被禁止这样做。2014年4月，中国人民银行责令商业银行和第三方支付机构关闭所有比特币交易账户。由于比特币跨境支付的便利性，考虑到公众利益，中国政府将比特币和其它数字货币更多看成是对资本管制的一种威胁。
在英国，情况却大不相同，国家允许个人或企业使用比特币进行交易活动。美国政府的许多官员对于数字货币也表达了类似的态度，即放任其自由发展（Raskin,2013）。尽管这两个国家都有反洗钱法，但它们并未依此而禁止比特币的流通和升值。而且，英格兰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安德鲁·霍尔丹（Andrew Haldane）建议说数字货币也许是解决货币政策零利率下限问题的办法。美国国会图书馆也有分析材料指出，对于比特币，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内应将其区别对待。4央行是否该发行自己的数字货币？ 尽管比特币和其它数字货币产生的动机是绕开中央银行的监管，但是中央银行发行数字货币替换流通中的现金和中央银行票据的可能性仍然成为了货币经济学中的热门话题，这可能导致像美联储这样的超级央行选择类似技术与私人部门数字货币展开竞争。
在一篇题为“Fedcoin”的博文中，科宁提出了一个关于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犀利建议，引起了广泛讨论，并且在他之后有更多类似的建议陆续提出。英格兰银行的两位官员霍尔丹（Haldane,2015）和布罗德本特（Broadbent,2016）在近期的公开演讲中提及了“Fedcoin”，这引发了外界关于英国将成为首个发行数字货币的国家的猜测。如果数字货币真的在市场开始发行，它很有可能会随传统纸币和硬币一起流通，这样也是为了方便那些不习惯现代技术或没有手机的人。
根据“Fedcoin”方案，公民和企业可以直接在中央银行开户，而不像现在将资金存入商业银行。历史上，中央银行是不吸收公众存款的，因为这需要记录海量的交易信息和客户合同（Winkler,2015）。数字技术的发展则克服了这些困难，云计算和云存储可以容纳和处理大量的金融交易信息。若货币资金可通过手机或其他便携式电子设备存取，那么银行分支机构和ATM就不需要保留。中央银行数字账户的初始记录可由现有存款账户金额按照1:1的比例转换而来，新的数字货币存储在中央银行管理的区块链上。当存款人支付数字货币时，他们可以在区块链上将资金转给交易对方，同时中央银行分别将两笔交易记录在区块链上。与比特币中矿工彼此竞争夺取记账权不同，中央银行作为可信的第三方管理区块链，它拥有对区块链账单进行增加和修改的绝对权力。此外，为了保护个人隐私和企业的商业秘密，中央银行区块链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会被隐藏。由于以上两点区别，中央银行区块链明显不同于以公开、共享账本为特征的数字货币区块链，后者在网络用户的共识下运行，不需要权威的第三方。这导致一些人质疑中央银行区块链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区块链，这种中心化模式具有的单点故障特征也会使整个金融系统易受黑客攻击和破坏。
随着存款在中央银行集中，“Fedcoin”方案毫无疑问将结束部分准备金制度，从而挤压银行体系的规模，导致存款人直接与中央银行进行交易而不是以私人银行为中介。在许多方面，“Fedcoin”方案可以看作是1933年“芝加哥计划”的复兴。在大萧条期间，芝加哥大学的一些经济学家建议结束部分准备金制度以恢复公众信心，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在数字货币体系下，中央银行更易于实施货币政策。中央银行承诺一个依据数学算法的货币产生速率，通过存款利息精确控制货币供应量。原则上，存款利率可以为负。若经济遵循确定的路径发展，中央银行可以通过智能合约灵活调整货币产生速度，从而改变货币政策。或者，中央银行可以保留自由裁量权，基于技术手段调整货币供应量作为稳定政策的一部分。在上述两种情况下，中央银行的公开市场操作被直接对客户余额的控制所代替，可以精确定向到特定的地理区域、特定的群体和经济水平不同的存款人。从广义上说，银行体系收缩，中央银行直接联系公民的模式代表金融社会主义。这种创新的影响将是巨大的，下面分析其潜在好处和成本。
允许央行开通私人账户可以帮助解决当前部分准备金的银行体系的很多固有问题。央行可以不再因挤兑问题而显得脆弱，存款准备金制度也可以完全退出，只有在商业银行资金不充足时偶尔发挥一下最后贷款人的作用。商业银行也不再需要将资金从活期存款转换到长期抵押贷款和其它贷款中，即“期限错配”。当前银行的部分风险转移和道德风险问题，通过政府推出的存款保险制度解决，今后也许会因新体系的建立而彻底消除。
在宏观经济学中，中央银行发行自己的数字货币带来的主要优势是赋予政府更多的了解和掌控整个金融体系的权力。这样的权力便于政府更好的根据商业周期进行经济调控，同时使得个人更好的服从税收管理和反洗钱法规。
霍尔丹（Haldane,2015）在他的文章里讲，中央银行数字货币的发行可以解决“零利率下限”问题，即通过允许中央银行采取负利率政策以鼓励消费和投资。当货币以票据和债券形式流通时，负利率政策很难获得预期效果，因为居民会囤积硬通货以抵御银行负利率政策给他们带来的损失。霍尔丹指出，20世纪的大多数时间里，世界各国相对较高的利率使得零利率政策显得并不重要，但随着近年来利率持续下跌，零利率政策又一次显得尤为重要。这个事件的发生包含多重原因，主要有全球金融危机期间的经济衰退和发达经济体人口模式和储蓄模式的改变。
如果数字货币的创新仅在于允许中央银行强制推行零利率政策，那么居民将会抵制甚至阻止这项技术的发展。2013年，塞浦路斯政府宣布从部分客户的账户存款中提取资金以缓解金融危机，这项措施后来遭到了极大争议而并未推进下去。如果银行实行负利率政策，结果也许和塞浦路斯事件类似，居民也很难理解并支持政府实施负利率政策去挽救经济的原因。塞浦路斯金融危机使得大量资金投入比特币市场，比特币价格一路疯涨，每枚比特币的价格最高达到1216.73美元。
发行中央银行数字货币可以将存款从商业银行转移到中央银行，也意味着商业银行将面临严峻考验，它们将失去获得资金的主要来源，从而只能通过缩减贷款规模或者发行新债券来融资。新的融资方式可能成本更高，而且不如活期存款稳定，结果可能导致商业银行将大幅降低它们的信贷活动，减少对企业和公民的抵押贷款或商业保险。对于经济活动将如何抵消这种信贷紧缩带来的影响尚不明确，但是也许可以通过私募改革使得强制部分准备金制度从市场平稳退出，见米塞斯（Mises,1912）。
相应的，在监管领域可能会出现问题，一个吸引公众存款的中央银行将变成既是商业银行的监管者，又是其竞争对手。
这样一个银行体系也会召来很多批评。一个发行和控制数字货币的中央银行可能拥有巨大的权力来查看甚至控制个人的财务情况。政府可以了解个体拥有货币的数量以及他消费的途径，而不受任何独立的司法制度的制约。人们愿意持有硬通货也大多基于这种原因。如果政府发行数字货币，官员们很有可能对数字货币的滥用表示担忧。而且，尽管发行实体货币的成本不是导致货币贬值的主要原因，但是相比制造纸币和铸造硬币，中央银行可以用很低的成本使得通货过度膨胀，即只需在账户后多加几个零而已。
尽管自由银行制度，类似市场经济，相比计划经济更难控制和理解，但现代经济学已经证明通过激励机制、明确界定的财产权利和准确计算的利润，看似混乱的制度将会产生更强大的富有成效的体系架构。5使用区块链技术的中央银行 中央银行可能永远不会缩小银行系统并且按照Fedcoin模型发行数字货币。但是，像其它金融机构一样，中央银行可能被比特币和其它数字加密货币的底层技术——区块链所吸引，并尝试将区块链技术应用到央行支付处理和交易清算功能上。尽管数字货币区块链技术在发明之初是为了绕开银行系统直接进行点对点的价值传递，但这项技术最终却被认为可以用于允许中央银行在其存款人间以更可靠和更低成本转移资金。中央银行货币将是一个结算货币，类似过去黄金所起到的功能。
中央银行不仅为自己，也代表商业银行来完成记账和结算任务。虽然区块链技术仍处于起步阶段，但它节约的记账成本已预计达到50%到80%。考虑到中央银行处理的账本将是海量的，它能节约的成本也同样会非常庞大。
当整个金融体系的支付结算功能由中央银行监督运行时，央行将会积极寻找一个安全高效的系统，以便增强公众对一个健康的银行系统的信心，见国际清算银行（2005）。中央银行处理企业、消费者、银行和国际同行的交易信息，微小的效率都将节约巨大的成本。尽管通过规模经济可以提高效率，但是在资金转移市场如国际汇款的成本仍然相当高昂。据世界银行统计，2015年末全世界国际汇款的费率在7.37%，而且仅在部分款项中稍微降低，如八国集团内部的款项转移，但费率也达到了6.89%。一笔海外汇款的处理过程也许长达数天，即使交易双方是中央银行，欺诈和盗取现象仍层出不穷。在国际汇款市场中包含众多的第三方中介和中央银行，使用区块链技术则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参与的机构，也有利用央行更直接地监督储户的行为，以及处理洗钱和逃税问题。6结论 数字货币为央行带来了挑战和机遇。在一些经济体内，当中央银行不强势或无法得到民众信任时，比特币成为了法定货币的有力竞争者。有趣的是，数字货币的区块链技术可以改进中央银行的支付清算功能，而且很可能成为央行发行其数字货币的技术平台。一个主权数字货币可能会对银行体系带来深远的影响，它会缩小居民和央行的距离，消除民众对于将钱存在部分存款准备金制度下的商业银行中需求。这会导致商业银行的部门严重缩减，对信贷增长规模和货币政策产生溢出效应。基于这些政策的辩论使得古典货币经济学复苏，法定货币和私人部门货币的竞争创造了19世纪“自由银行”的概念，中央银行发行数字货币的可能使人们重新提到1933年“芝加哥计划”中的取消部分存款准备金制度，缩小银行体系的做法。
作为一种颠覆性的新技术，数字货币的出现迫使政府和央行必须在禁止、允许和合作创新之间作一选择。在许多成熟经济体内，中央银行采取了折中的办法，也有一些央行探索引入主权数字货币的可能性。尽管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的应用范围在不断扩大，央行发行数字货币仍会是一个巨大的冒险。此外，一个法律保护的主权数字货币将违背数字货币设计者的初衷，即竞争性、去中心化和开放性。
（来源：中国人民银行银川中心支行，郭莉、金泽芬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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