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影片也能入围?我们和本届FIRST争议最大的导演聊了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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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光电影艺术中心   2019-7-27 23:23   3226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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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这个预告片出自雷磊导演的实验电影《动物方言》,该片没有完整的故事性,它是由一张张老照片组成。看似简单的照片,影像背后其实蕴藏了很多情绪。
实验电影在国内是很少见的,并且也具有独特性。小分队有幸在FIRST影展观赏这样一部影片。在《动物方言》放映后,小分队努力和雷磊导演取得了联系,并且进行了一段有意思的对话。


雷磊,1985 年出生于中国江西省南昌市, 2009年获得清华大学美术学院信息艺术硕士学位。2010 年动画《这个念头是爱》获得渥太华国际动画节最佳动画短片奖。 2013年动画《照片回收》获得荷兰国际动画节最佳非叙事短片奖。 2014年获得亚洲文化协会蔡国强奖学金。 2018年起雷磊任教于美国加州艺术学院实验动画专业。2019年他的第一部电影长片《动物方言》入选柏林电影节论坛单元,提名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

Q:《动物方言》里面有一部分是影像配合录音带的咔嚓声一闪一闪的展现,让我觉得我有与电影产生一个互动,我觉得这一点特别好。但是从第三章开始观感有些跳脱,感觉与前面的节奏有些脱离?
A:我觉得很好,我挺希望听到这样的反馈。因为它不是工业电影的制作,所以它肯定非常具有手工感。对于材料,其实如何运用材料和观众沟通是非常感性的。
所以我真的很希望听到你这样的回答,说明你在试图去和导演进行沟通。
我觉得你的观点对我来说是很有意思的。其实,我觉得前两章的这些“好”也像一个magic。因为谁也不知道一张照片添加一些童年环境的背景音,它就会变得具有亲近感,而且会给照片带来记录感。那我也不知道后面的一些噪音到底会给观众造成什么样的距离。像有的人会对后面3D的画面很感动。


Q:那后面变形的3D部分,为什么突然到近现代的时间段就变成这样一个展示?
A:其实我是想跟观众讨论,我们在看一张图片的时候究竟关注什么。比如说,PPT是一张一张的照片组成,我们看一张照片,开始只是看到照片的边缘,或者说没有任何意义的一些局部,照片边缘也会看到裁切的痕迹,这张边缘的照片又折叠起来,变成另一个空间。所以我们可以跟观众讨论,当我们在凝视一张图片的时候,我们到底在看什么呢?其实这个电影有很多观众会觉得不理解,不懂电影想传达的意思。很简单,《动物方言》就是想跟观众探讨怎样看待图像。
Q:您之前的一些动画片有拼贴的感觉,包括这部也是,您为什么一直选择这种拼贴效果制作影片?
A:我可能对一些可以触摸到的老物件有些执念,所以《动物方言》里面你也可以看到很多纸张的质感,和我原来的动画的感觉也很像。
Q:有没有觉得自己像一个手工艺人,像个匠人。
A:其实像电影,早期的剪辑师洗胶卷都是很手工的工作。剪辑师就是在剪辑台上拿剪刀剪好,再一帧一帧的贴。手工是可以摸到的,我还是很喜欢的。因为现在的网络太虚拟了,有些东西你是无法触摸到的,所以在我的电影里你可以感受到手的触感,这对我来说是很有意思的。


Q:我在看《动物方言》的时候,尤其是天津的那里,我觉得很亲近。
A:你怎么知道那是天津的建筑?
Q:因为那是我生活的环境,包括兴业里、天塔什么的都是我平时路过的地方,我看到就感觉特别的亲切。而且您选的都是很有特点的建筑,一下子就把我拉进了生活。
A:这个就很有意思。天津人是从建筑里进入影片,南昌人是从口音里进入,德国人会从家具的样式里进入,这是很好的。观众会从自己熟悉的点去理解电影。我觉得这是商业电影或者工业电影达不到的,它会限制观众的想象,因为它直接把这个画面的潜台词等等全部都告诉观众了。


Q:我观影的时候注意了一下现场观众的反应,在观影中不断的有人离席,再加上第一场您没有在现场交流,很多观众就觉得这就是一部PPT,而且很多人也不懂影片在讲什么。这场您有在影片开始前进行一点点说明,大部分观众就更容易进入电影了,但是您没告诉观众,观众就可能不太理解您的做法。
A:这就是跟大众沟通的一个问题。因为观众在电影院期待看到一个故事,但是我的这部电影不一定是要讲一个故事。我觉得有可能是被整个环境规训的原因,认为到电影院就应当得到一个故事,但其实早期的《火车进站》《工厂大门》它们都不是一个故事,只是因为电影商业化之后变成一个故事消费给你而已。
有些电影的情节会让你很感动,但其实它是表面的假象。所以,因为我们长期浸泡在消费文化里,导致我们对电影有一个偏见。但我也觉得也很好,我给大家闷头一棍,他们会很惊奇这也是电影吗?这样的影片三岁小孩也会做,这种反思也是很有意思的。
之前我和《春暖花开》的导演伊万聊过,他对观众的态度就很豁达,他说如果我们的电影不在这放映,就永远没有改变。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如果你不给他一闷棍,他就会永远觉得电影没有其他的形态。
Q:确实很有意思,但是主动给影片赋予意义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A:我觉得这也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们教小孩子画一幅画,这是创新,但是你改变关系,给他一个新的语境或者逻辑,这也是一种创新方法。三岁的孩子把照片放在一起,她也可以讲出一个故事。但如果非要纠结这个影片是什么意思,这就有点勉强。
Q:这样我们反而失去了一个观影者的乐趣。
A:当然。你问我看那些评论心里会不会有些难受,我觉得他们在替我说话啊。他们说这是一个PPT,但为什么不可以是PPT;他们说三岁小孩也能做,可以啊;他们说静态图片也是电影吗?我觉得这都可以。我觉得如果我不来给大家解读是好事,我来了之后把全部都告诉你,这不就成了上课嘛。


Q:可是不谈的话,大家会曲解你的意图,你不会觉得有些失败吗?
A:因为我的电影不涉及公共教育的工作,所以我觉得无所谓失败不失败。我更希望造成一个讨论,以及与故乡的对话,这个就不会失败。从宏观来讲,大家一谈论电影就偏向商业化。但是没有人去讨论电影的本体。那什么是电影?电影的根源到底在哪?其实放映结束之后,我在加州艺术学院的学生问了我类似的问题。
洛杉矶是最工业化产业的地方,我们的学生全部都是给各种影业,迪士尼、环球影业做动画或者电影的孩子,但他们在学校面对的是我们这些做实验电影的老师,他们做的都是实验的创作,我们要让他们今后都变成无法替代的个体,在产业链内他们才能发光。如果我们每个人都认为电影就是叙事的,如果我们都去追寻侯孝贤或者杨德昌,那为什么要你,已经有侯孝贤了。
Q:您本身是一个老师,您是怎么看待实验电影的教育的。因为国内教育的专业性是很缺少的,您觉得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电影教育者?
A:我就分享一些我在加州艺术学院的经历吧。因为我是09年清华的硕士毕业,之后我就一直做我的工作,直到前年他们直接找我过去,虽然我不是一个典型的电影教育者,我是从艺术家直接变成了他们的教授,但是这个过程有些很有趣的,比如说我的《动物方言》这个电影,我会把它变成一个课程,对学生来说就很有针对性。


基本上所有的老师都会把自己的创作转化成课程去教授,这样的话,学生可以选择不同的艺术家,学生跟我们也是非常平等的,就可以说是艺术家和艺术家之间的交流和碰撞。其实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很多老师都有自己的项目在做,他们会把自己的项目带到课堂,学生也会给些建议。我觉得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这对老师来讲很有帮助,也可以让学生更专注。所以老师要把特别有energy的东西拿到课堂去吸引学生。
Q:这是一个相互的过程。
A:对,因为艺术是没有办法教的。你只能跟随老师的思维逻辑才能明白怎么达到目的。不同的艺术家在不同的工作室都有不同的思路,这样你才能找到你自己的声音。我们电影领域还在发展,我们需要资源的共享和产业的人才。我是想有些孩子可以跳出来一点,希望这些孩子能理解,如果自己作为产业内的一块拼图,是很容易被替换掉的。当产业更新换代的时候,那我的价值应该在哪?我觉得这个是我们应该思考的。或者你热爱并且想进入这个行业,关键是你不能很容易被替换掉,否则你的工作就会很廉价。
我也算是在教学,但是我的课程我很满意。今天还有加州的学生过来跟我说我都报不到你下学期的课。所以我觉得老师要把自己的能量放到这个课程里,就像磁铁一样,自然而然就会吸引。我必须不断的参加展览或者艺术节的活动,才有学生来听你讲课。我从毕业开始一直都有去参加电影节,去做展览。
Q:还挺顺利的。
A:也会有挫折和很多的失败。(笑)比如豆瓣给我打五点多分这也算一种失败,哈哈开玩笑。我觉得艺术家还是开放的,需要把作品放到各种地方去和大家沟通对话。


Q:对于学生来说,想要成为艺术家,应该怎么做?因为我觉得您是一个从大众中走出来的挺特立独行的艺术家。
A:我都不算艺术家,我还是比较自由散漫的。我觉得针对学生来讲,就是要狠一点,果断一点。因为我们好像有很多的束缚,所以年轻的时候,要开放一点。现在很多人因为环境的规则都变得越来越乖巧,比如说商业环境,就业情况,父母期望。你有想法就一定要说出来。
Q: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是一件蛮难的事情。您有没有受到过很挫败的打击?
A:当然我不能给大家很多人生建议。因为能解决这些问题的还是自己本身,而且真正成功的人都是直面困难,或者是根本就不觉得这是困难。像我回到二三线城市,会发现那些需要养家的人对挫折都已经麻木了,因为面对困难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像年轻的孩子就不需要去担忧,你就去做就好。
你看那些电影节的主竞赛都是大师之类的,但是小单元都是年轻的电影人。像多兰,有很多人批评他,但我觉得他很酷,我们年轻人就是要做属于自己的电影,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Q:您在创作作品过程中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A:就是一个问题。比如我最早要做一个动画片,我就要提问什么是好的动画?我觉得工业动画那套体系是不对的,那我就独自做对的动画,所以我去了很多动画节,在其中我发现有很多实验动画。实验动画是什么?那我需要去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抽象的实验动画,所以我又做了偏实验的短片。


Q:这个过程是您自己在不断的探索,不停的创造。
A:对,我就是不断的做,不断的在跟大家交流沟通。我做了一段时间实验短片之后,觉得它比较像是一个灵感,那我有没有可能去构建一个新的东西,而不是简单的想法。所以《动物方言》跟我之前的影片是不太一样的。
Q:这也是为什么《动物方言》我一定要看第二遍。它很吸引人,我也试图去了解这样一部实验影片。
A:这也是实验电影珍贵的地方。因为在国内大家很少去探讨实验电影,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产业就处在一个非常薄弱的阶段。我从零九年毕业以后就一直做电影和动画。大家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豆瓣。这个长片(《动物方言》)是评分最低的,我还有很多短片评分都在七八分左右。
Q:是,我觉得您的作品都很特别,像之前动画短片色彩都很舒服,而且都很纯粹。
A:说实话,这个是一个误解。大家都觉得我不太会讲,故意要拿这个片子这样虐待观众。其实我可以给大家很舒服的色彩,这个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个问题了。我只是认为在电影院,如果我的影片是一张明信片。那电影院到底是什么?


Q:我们需要重新定义电影和电影院的关系。
A:对。这个是我要问大家和问我自己的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做一个光线的东西在电影院里投影。很多商业的工业的电影,他们很多时候在回答观众的提问的时候,就是向你展示说明一些东西。
真正的电影,它是户外的一个影子投过来,观众就去猜测或者理解影子背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灵魂或生命,它在发生什么样的故事。电影其实是非常美的,它给观众的是一个媒介,它绝对不是摄影机的固定镜头,然后你去想象这个时代的大背景是什么,很多东西电影是展示不出来的,全部都在观众的脑子里,这个才是电影最美妙的地方。哎呀,一下子讲太多了,哈哈。
Q:没有没有,我觉得特别好很受教。像我之前看蔡明亮的电影,一开始不太喜欢,到看完他的书和自述慢慢的爱上了他的电影。我觉得作者还是要把内心去表达给观众。
A:之前不是也有人说蔡明亮的电影看不懂嘛,之后他给一个很文艺的回复,说:你看那月亮,你也看不懂对不对,但是你也觉得很美。其实他这个回答很矫情,但是反过来说,比如在古代为爱情写诗歌,我不需要写“我爱你”三个字,我只需要告诉爱人今天月色真美,这就是我爱你。
所以蔡明亮说的是非常对的,他的电影不是为了告诉你这是一条街道或者身体,电影的目的其实是给你一束光或者影,观众再考虑光影背后的含义。只是我们现在非常工业了。


Q:工业化让我们的思想变懒了。
A:对,希区柯克有一个特别有名的话是说不要让电影变成一个会说话的照片,所以从希区柯克开始它所有的东西都在影像背后了。我觉得这个是非常有趣的,当然这对观众来说有点强人所难了。现在部分人都想舒服的看一场电影,但不能因为高节奏的生活和商业的消费让我们忘记了什么是电影。
Q:其实我在看的时候,觉得您这部电影特别好的一点就是会让人一直在思考。
A:有些观众就很不服气说凭什么要我思考,我已经够累了。如果就把电影定义成消费品的话,那我喝个可乐还要思考有多少卡路里。但是我觉得很好,FIRST让我们有这样一个交流的机会。
采访: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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