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雨天很卖力

我记得还在上海的时候，有一天早上醒来下雨了，雨水打在出租屋的阳台上，声音很响，我起床把窗户打开，凉风吹进来，十分惬意。我喜欢上海下雨，特别是夏天，几乎每周一场台风一场雨。一到雨天感觉整个世界都柔软了，可以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睡一天的觉，可以窝在房间看看书刷刷剧，反正下雨天怎么都好，所有的一切都慢下来了，我很喜欢，不用出门见客户，不用奔波于疲惫紧张的社交，不用听各种汽笛和人群的喧闹，下雨天只管在家躺着，卸下一切做回自己，所以人在世时要多多感谢老天爷。

那天我收到程医生发来的消息：我下班了，一会儿见。这是要来我这边的意思，估计是刚结束夜班。但下雨天我想一个人呆着，不想让他来，事实上我那天还要写东西，截稿日我不想说一句话。我转念一想，他来了也是睡觉，借张床给他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回他：好。

雨越下越大，残暴地砸向这个烂透了的人间，像是在发脾气，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真爽。做人就完全不行了，有脾气还得憋着，来生不要做人了，做雨，做云，做风都成。他进来时衬衫淋湿了，我去给他拿毛巾，回来看到桌上放着一盒甜点，盒子上还沾了些水珠，我是个容易被感动的女人，这点不管几岁了都改不了。他这人确实会来事，隔三差五给我带甜点，我本来就很爱吃甜的，每次我也不知道我是看到甜点开心，还是看到他来我这边开心的。我说：咦，怎么不是之前那家了？他用毛巾擦着头发说：那家没开门，我去另一条街买的。

他洗完澡后到书房门口站着，我在敲键盘，回头看了看他，他说：“你忙”，就去卧室睡觉了，看来他是真的比较喜欢我的床。后来雨停了，他也醒了，我听到卫生间水龙头的声音，开始洗手了，程医生真的很爱洗手，一天洗十遍都不夸张。他又站到书房门口看我，脸上还有一点点水珠，看来脸也洗了，为什么侧颜都这么美，下颚线清晰，轮廓还很紧实，是张精致的脸，我一直怀疑我就是肤浅，就是喜欢这张脸罢了，但也不能完全怪我，好看本来就是第一吸引力，我们颜控真的没办法，就算以后不爱他这个人了，也会爱他这张脸的。

他走进来坐到沙发上，随手翻起一本书又放下，又去翻另一本，看来他很无聊。我说：我饿了。他上前将我电脑一合，把我拽起来说：我们去买菜做饭。我说：我不做。他说：做。我说：我不想做。他说：一起做。我说：好啊。说完我开始假装脱衣服。他笑着说：矜持点。没出门，雨又下下来了，我在手机上买了一些菜，最后还是他做饭了，有男人在家我干嘛不躺着享受。

我在书房写稿子，厨房传来切菜声，这种感觉真是美妙，总的来说我还是希望有人伺候我，而不是我去伺候别人，可是假如跟他住在一起，最后还是我去伺候他，我不想伺候他，我也不想跟他住一起。我走在厨房门口，看他洗菜切菜炒菜，好看的人做饭，连油烟气都是好闻的。我过去从后面抱他，他停下动作就这样让我抱着，到锅里的油都要爆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说：等会儿再抱，我先炒菜。我又退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我喝了点酒，吃完我在书房沙发上午休，当我睁开眼看墙上的钟都五点了，雨还没停。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盖着薄薄的毯子，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我脑袋空空的，很放松，看着窗外的雨滴打在绿叶上，屋檐下的雨一滴两滴落下来，心里踏实又舒适。以前午睡刚醒来我就很难过很想哭，这种情绪从小就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那天我不难过也不想哭，我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或者让我一秒钟变老。

我起来看到程医生坐在客厅沙发上敲电脑，有时他会把他的电脑带到我这边，看些资料写写论文什么的，我一行字都看不懂，我们一直都没什么共同话题。我走到他边上，站着，他抬头看我，说：醒了？我说：嗯。我去冰箱拿了瓶水给他。晚上我们随便吃了点，看了部电影，《美国往事》，他挑的，我以前看过，没想到他品味也还行，比较配我。看完他跟我讨论电影，但我脑子里只关心是女主角的身体好看还是我好看。我洗了澡打算睡觉，他坐在客厅又敲起了电脑，我把床头的台灯打开关掉又打开，躺在床上刷微博和豆瓣，一个小时后他擦了擦头发进来了，一天洗两次澡，我都想收他水费了。

他在右边躺下，我把手机放下。我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我做饭时你不是想抱我吗，现在可以继续抱了。我说：我又不想抱了。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他挪到我这边，手压到我身上说：我想抱你。我翻过身把腿架在他大腿上缠着他，他大腿又抬起来缠着我，反复几次他双手突然搂住我的腰，就这样我们两个人抱在了一起。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呼吸声，还闻到了他身上的沐浴液的味道。我就在想，如果晚上不亲热抱着睡一觉，我就可以跟他结婚了。可是我抬头看了看他，他也在看我，我听到他的心跳还有点快，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们对视着，呼吸都不太稳，在下一秒没忍住接起吻来，他抚摸我，比以前都要认真。雨又下大了，我们像是躲在人间某个角落贪欢的男女，这种感觉很刺激。下雨时我感觉他是真的爱我，我恍惚了。事后他又搂着我睡觉，他说过要改的，没改，随他吧，因为我确实累了，他那天很卖力。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喜欢亲热还是喜欢跟他亲热，我太困了我不想了，我只知道我们就这样度过了一整个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