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宏观】中美贸易摩擦的经济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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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潘向东、刘娟秀、邢曙光、郑嘉伟、陈韵阳、钟奕昕

正文
中美贸易摩擦进展
2017年8月，美国发起对中国的“301调查”：涉及中国有关技术转让、知识产权和创新法律、政策和做法。中美贸易摩擦至今主要有以下几个关键节点：

美国宣布对进口钢铁和铝制品分别征收关税

2018年3月8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决定对进口钢铁和铝制品分别征收25%和10%的关税。

美国依据“301”调查结果，宣布对中国进口商品征收巨额关税

2018年3月23日，特朗普签署备忘录，拟对中国进口约600亿美元商品大规模加征关税，并限制中国企业对美投资并购。

2018年4月2月，中国对原产于美国的7类128项进口商品中止关税减让义务。

2018年4月4日，中国宣布将对原产于美国的大豆等农产品、汽车、化工品、飞机等进口商品对等采取加征关税措施，涉及2017年中国自美国进口金额约500亿美元。

2018年4月5日，特朗普考虑依据“301调查”对从中国进口的额外1000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是否合适。

2018年4月6日，商务部表示，中方已经做好应对美国征收1000亿美元关税的充分准备，拟定十分具体的反制措施，将毫不犹豫、立刻进行大力度的反击。

“中兴事件”

2018年4月16日，美国商务部宣布将禁止美国公司7年内与中兴开展任何业务，包括软件、技术、芯片等零部件销售均在限制范围之内，中美贸易摩擦再度升级。

中美双方开展首轮磋商，达成部分共识

2018年5月3-4日，中美双方在北京就经贸问题举行首轮磋商，在部分领域达成了一些共识。

中美开展第二轮经贸磋商，并就框架问题达成协议

2018年5月15-18日，中美双方开展第二轮经贸磋商。

2018年5月20日，中美双方就框架问题达成协议。

2018年5月29日，美国宣布将对500亿美元自中国进口商品加征25%的关税。

2018年6月2-4日，美国商务部长罗斯率团访华。

美国宣布对中国进口商品的第二轮关税制裁

2018年9月18日，美国政府决定对从中国进口的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关税，自2018年9月24日起加征关税税率为10%，自2019年初加征关税税率将提高到25%。

中美元首会晤达成重要共识，中美贸易摩擦阶段性缓和

2018年12月1日，中美元首在G20峰会期间会晤达成重要共识，双方同意停止相互加征新的关税；中方愿意根据国内市场和人民的需要扩大进口，包括从美国购买适销对路的商品，逐步缓解贸易不平衡的问题。

中美贸易摩擦再度升级

北京时间2019年5月10日中午，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宣布将2000亿美元中国输美商品的惩罚性关税税率从10%上调至25%。中方同步发表声明，宣布不得不采取必要反制措施。

第十一轮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于2019年5月10日结束，刘鹤表示谈判并没有破裂。

2019年5月14日，中方反制，对原产于美国约600亿美元进口商品提高加征关税税率。

中美贸易摩擦的经济影响
领导人在企业减税降费专题座谈会重提“六稳”目标，贸易战具有长期性、不确定性，不仅仅是短期冲击市场情绪，也会长期影响经济与预期。

目前市场上关于美国加征关税对中国经济影响的测算，大多是基于局部均衡测算的直接效应。但是出口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不仅仅体现在出口本身，还会影响消费、投资等方面，而且还涉及多个国家间的相互影响，因此，局部均衡方法测算的结果可能不准确。美国普渡大学开发的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GTAP），是一个包括多个国家的全球可计算一般均衡模型（CGE），很适合用来分析国际贸易政策的经济影响。刘元春（2018）、Rosyadi and Widodo（2018）等利用GTAP分析了中美贸易摩擦对世界经济的影响。

刘元春（2018）将加征关税设为多个情景，本文仅引用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其一是基于5月10日中美互相宣布加征关税的“当前”情景，其中“情景一”美国在以前对5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基础上，再对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且不考虑中国的反制；“情景二”考虑了中国的反制，中国在对500亿美元美国商品征收25%关税基础上，再对600亿美元美国商品征收5%-25%不等的关税。其二是在“当前”情景基础上的可能“后续”情景，美国再对20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情景一），中国也再对450亿美元美国商品征收10%关税（情景二）。

刘元春（2018）利用GTAP测算的结果显示，如果不考虑中国的反制（情景一），当前美国对2500亿美元中国商品征收25%关税，将导致中国出口减少4.2%（本节经济指标都是名义值），GDP减少3.2%（这里不考虑其他因素对出口、GDP的影响）。由于中国GDP减少等原因，美国出口也会下降3%，略低于中国的4.2%。美国进口减少，美国经济主体节省的钱有一部分可以花费到本国产品上，这样美国GDP增加0.9%。如果美国后续再对中国2000亿美元商品征收25%关税，同样不考虑中国反制，中国出口将减少8%，GDP减少6.2%，下降幅度较大；对美国GDP的提升幅度也比较大，约1.9%。

如果考虑中国反制（情景二），当前情况下，中国出口减少5.2%，GDP下降2.8%，下降幅度低于不反制。而美国GDP增加幅度只有0.1%，几乎可以忽略，低于中国不反制的情景。如果美国再对中国2000亿美元商品征收25%关税，中国也再对美国450亿美元商品征收10%关税，那么中国出口将减少近10%，GDP下降5.7%，降幅仍然较大。美国GDP增加0.5%，远远低于中国的不反制情景。

当然，每一种方法都有局限性，不同学者运用不同方法、不同数据测算的结果也不同。Amiti et al.（2019）认为，所加关税将会全部落到美国消费者头上，对中国的影响不是很大。Bellora and Fontagne（2019）利用CGE模型得出，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会导致自己的经济损失和中国差不多大，而且测算的中国GDP损失远小于刘元春（2018）测算的。

然而，中美贸易战对中国经济的长期影响可能比大家预计的要大。一方面，不管加不加关税，贸易战带来的不确定性本身就不利于经济发展；另一方面，即使CGE模型考虑了各部门、各国家之间的相互影响，但是仍有一些因素没考虑，比如未来是否会发生产业转移。加入全球产业链分工对中国经济的影响，不仅体现在出口以及出口对消费、投资的拉动这些直接经济影响上，还体现在产业链分工本身有利于提高生产效率、改善资源配置以及中国吸收海外的先进科技、管理经验等方面。

中国应对之策
贸易战具有长期性、不确定性，在2020年美国大选之前，即便短期达成共识，后续可能都会不断反复。贸易战的演变路径难以预测，重点应在应对而非预测。无论中美贸易摩擦如何发展，中国都应该从以下几方面着手，以保障经济的平稳发展。

1.1、通过城镇化、消费升级拉动内需
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出口带来了不确定性，需要政策调整，适度扩大内需，稳定经济增长。而且扩大内需也是为了满足人们的需求，提高生活水平，让人们享受到经济发展的成果。中国在发展服务业、促进居民消费、扩大高端制造业投资等方面还有很大的空间。未来中国扩大内需的两个主要方式分别是城镇化和消费升级。

首先，城镇化拉动工业化。我国城市化还有较大空间。2018年我国总人口13.95亿人，其中城镇常住人口8.31亿人，农村常住人口5.64亿人，常住人口城市化率59.58%。不过城镇常住人口中，有2.41亿人为农村流动人口不具有城市户籍，再加上还有0.43亿的城市间流动人口，户籍城镇化率仅为43.73%。在城镇化拉动下，我国工业化将进入后半程，很多现在看起来“过剩”的钢铁、水泥等产能将不再过剩。此外，城镇化导致居民消费更加方便，也会拉动消费扩张。

其次，很多居民还有消费升级的需求。一方面，我国主要工业产品人均水平距离世界还有较大差距，汽车、电力等消费仍然有大幅度的提升空间。汽车保有量方面，我国2018年汽车保有量为2.4亿辆，折合人均水平为每千人172.2辆，对比全球主要国家2015年数据，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法国、德国、英国、日本等主要工业化国家人均汽车保有量均在千人600辆左右，最高的美国达到了千人822.9辆，发展中国家墨西哥和俄罗斯也在千人300辆左右，我国人均汽车保有量水平指数还有翻倍提升空间。电力消费方面，我国2016年电力总消费量为6.1万亿千瓦时，折合人均4446千瓦时，对比全球主要国家2014年数据，加拿大、美国、韩国、澳大利亚人均电力消费水平均在1万千瓦时/人以上，法国、俄罗斯、德国、日本人均电力消费水平也在6000千瓦/人以上，我国电力能源消费水平至少也有50%以上提升空间。

另一方面，中产阶级消费升级需求比较大。改革开放后，由于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放开，城镇居民收入持续增加，长期受抑制的需求得到释放。随着经济收入水平提高，消费需求也不断提升。城镇居民已经解决了衣食行，需求主要集中在住和娱乐医疗等高端行业需求。打破中产阶级消费升级的制度约束，增加有效供给，有利于满足中产阶级对高端行业的消费需求。

1.2、全面深化改革，扩大对外开放
我国经济问题主要在国内，解决问题应首先立足于国内，将国内经济问题解决后，无论国际经济环境如何变化，我国都能够从容应对。2015年领导人提出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便抓住了问题的本质。这几年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不断推进，后续我们还需要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完善、国企改革、消费升级、民间投资等方面进一步深化改革。

“开放红利”是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原因之一，对外开放对中国和世界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促进作用。对外开放有利于应对中美贸易摩擦给我国经济带来的不确定性。其一，虽然经过几十年的经济发展，我国资本得到很大积累，但人均资本依然较少，并且分布严重不均。合理利用外资，可以弥补我国资本的缺乏，促进经济增长。其二，我国正在进行经济转型，但是科学技术和世界前沿尚有一定差距，一些高新技术设备还无法生产，一些经济制度还有待改善。资本往往附带着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经验，放宽市场准入有利于我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其三，历史经验表明，国内产业保护并不一定有利于经济的健康发展。合理放宽市场准入有利于增强国内企业的危机意识，加快创新，不断进行产业升级。其四，随着我国居民收入的提高，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越来越强烈，扩大市场准入，可以增加高质量的商品供给，提高居民福利，符合政府“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

对外开放是双向的，中国在对外打开大门的同时，也要积极走出去，扩大外需。这需要我们加强双边自由贸易区及RECP谈判，积极实施区域经济一体化，继续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加快和其他国家的自由贸易区谈判。

参考文献
刘元春. 中美贸易摩擦的现实影响与前景探究——基于可计算一般均衡方法的经验分析[J]. 人民论坛·学术前沿, 2018(8):6-18.

Amiti M, Redding SJ, Weinstein D. The Impact of the 2018 Trade War on US Prices and Welfare[R].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2019.

Bellora C, Fontagne L. Shooting oneself in the foot? Trade war and global value chains[R]. CEPII WP, 2019.

Rosyadi SA, Widodo T. Impact of Donald Trump’s tariff increase against Chinese imports on global economy: Global Trade Analysis Project (GTAP) model[J]. Journal of Chinese Economic and Business Studies, 2018, 16(2):12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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