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安阳内黄县有一个叫三杨庄的小村子。这里有一个三杨庄汉代遗址,它是汉代时一次黄河发水而被一次性冲毁、掩埋的。 所以它颇完整地保存了大量汉代村落的特征。比如汉代的村落民居到底是个什么布局,村民是聚居还是各自住在自家的地头……还有当时中原种什么、用什么种等等。 ====================更一波的分割线========================== 谢谢大家的赞!应评论的要求,我大致说说见到的关于三杨庄的研究: 1、关于气候。在三杨庄不仅有汉代的耕种遗迹,还有战国乃至商周时代的耕种遗迹。而这些遗迹对应的底层之间,则是数个洪积层(大致可以理解为洪水带来的泥沙堆积的底层):(1)第一个洪积层在距今7000+的时代,这在小浪底附近的底层也能得到印证。在考古上,这个年代正是中原地区裴李岗文化向仰韶文化过渡的时期。(2)第二个洪积层在距今6000年前,是很多次小型的洪水多次堆积而成的,这反映的是仰韶时期的全新世大暖期的相对湿热景象。(3)第三个洪积层在4500-2300年前,据其中所见花粉孢子反映的情况来看,这一时期在持续的变冷,其历史背景则是广义龙山时代晚期到战国晚期的历史时期。(4)第四、五个洪积层分别在西汉初年和末年,其中第五个即为最后毁掉三杨庄遗址所属聚落的洪水。该层中没有人骨和兽骨,说明水涨得不快,人畜有较多时间撤离(评论中有人问到这点。另外,还有一个著名的为泥石流掩埋的遗址——青海民和的喇家遗址,那里的居民很多都没有来得及逃走,场面甚是惨烈)。但是可能洪水长期不退或者是因为洪水导致房倒屋塌,所以总之该聚落最终废弃了。另,关于“洪水”,有一种说法认为其本来是一条具体的水系的名字,因为其经常泛滥所以称为了泛称,而据说“洪水”的地望正是在今济源、焦作、安阳一带的“河内”地区。这个“洪水”与上述洪积层所反映的洪水,是否有所关联呢?待考,备一说。 2、关于田制。在上述洪积层之间,保留有新石器时代、商周时代、战国时代及汉代的农田遗迹。在这些农田遗迹中,可以清晰的辨认出“畝”(垄起)与“畎”(洼沟)相间的格局,这是后世田垄的雏形。 而有一个有明显的现象是,商周时代的田垄畝畎比为1:2,而战汉时代变为了1:1。具体见下图: 关于这个现象,有研究(张强2014)认为这是战汉耕作制度中,土地利用从休耕两年到休耕一年的转变,其中还反映了“轮荒农作制”向“轮换休闲农作制”的转变,以及汉武带时代推行的代田法的情况。具体细节就不说了,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找文章来读。 3、三杨庄所见的民居院落一般在2000平米左右,这与汉简所见的《律令》中所规定的“大方卅步”(合约1700+平米)民宅规模基本是吻合的。其中说明的可能是汉代对于宅基的约束是一项长期较为严格执行的法令。这里展开说,汉代继承战国的传统,对基层的“控制力”相当之强,在很多地方和方面可以下到户这一级。因而汉代的动员(税收兵役徭役等)能力是非常之强的。而这一情况在南北朝之后改变了,那之后政权长期在县乡一级,具体的乡村事务则由宗族实力控制,这是与南北朝时期北方的战乱局面相对应的。而政权再次下到村户(乃至个人)可能要等到建国之后了。。。 4、三杨庄所见的民居形态基本是散居状态,各户互不相连。这与文献所载的汉代民居情况并不相同。有观点认为(孙家洲2011),三杨庄居民应该是贾让《治河三策》提到的“另起庐舍”的新户。他们主要居住在黄河滩地上,新垦野地排水而居。睡虎地秦简反应,早在这里还属于魏国的时代,就有这种情况。魏国还对其有较为严格的管束。相比来说,可能汉代在这方面的政策有所放宽。 =====================先说这么多,其他的回头再写================ 同时,它还反应了黄河的历史水文情况。春秋以降的两千余年间,黄河的水患是间歇性集中爆发的,可以理解为:在华北平原上,泥沙量极大的黄河的河道及一改变,当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积累之后,河床抬高,黄河就会频繁的泛滥,直到寻找到下一个地势低点达到相对的平衡态。而黄河,在西汉到东汉初年,正处在一个不稳定的周期呢,黄河泛滥非常之频繁,而这直接反映在三杨庄遗址之中。 另一方面,在中古时代的历史研究中,汉史与之后的隋唐至明清的历史研究不甚相同,汉史的第一手资料相对较少,所以其研究的范围也就相对较狭窄,现在三杨庄遗址正式提供了很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现在这个遗址上面已经建成了遗址博物馆。而且,还有一个买一送一的景点,那就是离三杨庄几百米之外有二帝陵,即颛顼和帝喾的陵庙,也是很有意思的地方。稍远一点的浚县,还有大伾山大佛,也是值得一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