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联国王坎通纳。
著名表演艺术家我忘了是哪一个说过,「表演即做人」。
坎通纳显然是一个很会来戏的人。
1995年1月25日,曼联客场挑战水晶宫,坎通纳因为一次粗野犯规被裁判红牌罚下。然后,正当坎通纳走向球员通道时,一名水晶宫球迷向他发出歧视言论(据说该球迷当时说的是「Fuck off back to France, you French motherfucker.」),他立刻摆脱球场工作人员的约束,冲向观众席,以功夫般的脚法踢向该球迷。
图片来源:From the vault: Revisiting Eric Cantona's infamous 'Kung Fu' kick
此事的后果就是,他余下的赛季都被禁赛(而且是非同一般的全面禁赛,连不对外开放的友谊赛都不能参加),俱乐部罚了他两周薪水,同时他也失去了法国国家队队长袖标,且再也未被法国国家队征召过(三年后法国国家队获得世界杯冠军)。
另外,他还因为伤人,被法庭判处120小时社区服务,在曼联训练场教小朋友踢球。
在这场风波的新闻发布会上,坎通纳用一种故意的淡定,说出了他最有名的言论:
When the seagulls follow the trawler, it's because they think sardines will be thrown into the sea. Thank you very much. 「海鸥跟着拖网渔船,是因为它们以为会有沙丁鱼扔到海里。非常感谢。」
然后起身离开。
(现场视频附于本回答尾段。)
这种在现在的中文互联网上大概会称为「逼格满满」的话语,在英语里叫a gnomic utterance。它的定义是:简短、神秘、不太好懂,但是看起来好像很有智慧。
如果这是一句电影台词,你们大概会见到它的电影截图满天飞了。
所以,这是一个自带王家卫编剧技能的演员。
但是妙境不止于此。一句腔调十足的台词,一定要配上腔调十足的表演,才有腔调十足的韵味。
所以坎通纳是这么表演的:
「海欧……」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在座位上往后一靠,「跟着拖网渔船,是因为它们以为,沙丁鱼,会被扔到,海里。」他点了点头。「非常感谢。」
所以,这是一个自带董玮动作指导技能的演员。
这句台词的节奏控制,专业得不得了,只在最后有个小瑕疵,他最后说的是,「sardines, will be thrown, into the... sea」。
前面的断句都非常有律动,最后应该紧凑的「into the sea」结巴了一下。
但是我认为,这恰恰证明了他具备非常好的演员素养。
虽然是一个法国人,他说这句英语时的卡壳却显然不可能是因为想不起sea这种中国小学生都知道的单词。(他在新闻发布会开始前向曼联俱乐部主管莫里斯·沃特金斯请教了他不确定的单词,比如「海鸥」「拖网渔船」,但肯定不需要请教「sea」)
所以我只能想到一个解释,就是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忽然不满意,这句诗一样的语言,最后的落音是一个单音节单词。
他很可能是觉得「sea」的语音力量不足,所以临时犹豫了。
但是这样的纠结,正是一个好演员才会有的思考。
退役以后,坎通纳其实演过不少电影,比如《伊丽莎白》中的Paul de Foix。但大部分都是小配角,没有什么演技发挥空间。(他主演的电影我尚无缘看到)
所以要比演技,不如跟别的演员比较同一段内容的表演。
很巧,希安·拉博夫出席2014年柏林电影节的电影记者会时,模仿了坎通纳1995年飞踹球迷事件后的发言。
对,就是上面那番「海鸥」说。
希安·拉博夫是谁?
童星出道,演戏无数,斯皮尔伯格找他继承印第安纳·琼斯的衣钵,迈克尔·贝找他开启变形金刚的新生……
他把坎通纳写的剧本依样画葫芦演了出来,何时喝水,何时起身,照本全搬。
拉博夫的表现大概也算技惊四座,毕竟他起身离开后有现场记者说「it's actually amazing」。
不过这记者的评论只能告诉我们,他没看过坎通纳的原版。
坎通纳慢条斯理的陈说,冲淡如水的表情,轻拢慢捻的节奏,拉博夫一样也没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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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坎通纳「海鸥」说 vs 拉博夫「海鸥」说】
https://www.zhihu.com/video/849276782162087936 这其实是非常古典的表演技巧了。希区柯克在1934年拍的《擒凶记》里,就有这样的表演方式:
https://www.zhihu.com/video/979244231797309440 后话 「马中赤兔,人中伊布」的大奉先加盟曼联后,坎通纳向他发话:
「欢迎来到曼联。但是曼联只有一个国王,所以,你只能当王子了。」
而伊布的回复是:
「没关系,我并不想当曼联的国王。我会成为曼联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