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环保督察“回头看”：江西存敷衍整改五大问题

　　【财新网】（记者秦梓奕）中央第四环境保护督察组10月16日召开反馈会，针对江西省第一轮中央环境保护督察整改情况开展“回头看”，向江西省委、省政府反馈了督察意见。督察意见认为，江西省部分地方政府及部门敷衍整改、表面整改；江西省鄱阳湖水环境持续恶化、城镇污水处理厂空转、工业园区违规排污、部分危废流向不明、赣州稀土矿山修复不力等。
　　据生态环境部消息，针对江西省的环保督察“回头看”工作于2018年6月1日至7月1日期间进行，督察组分32批向江西省移交了2536件信访问题线索，从污染类型上看，水污染案件1122件，数量最多，其他案件涉及大气污染、噪音污染、生态破坏、土壤污染或多种污染类型；从地域上看，南昌市715件，数量最多，赣州、上饶案件数也均超过300个。其他案件涉及九江、宜春、新余、萍乡、吉安、抚州、景德镇、鹰潭等地。截至2018年8月31日，江西省交办问题已基本办结。责令整改2337家；立案处罚545家，罚款5628万元；立案侦查48件，拘留50人；约谈91人，问责216人。
　　《财新周刊》此前报道的宜丰县工业园铅蓄电池污染问题也被督察组专门提及。该园区角落内偷埋着大量污水处理后产生的铅锌污泥，仅江西长新电源有限公司擅自填埋量就达到了108吨。据财新记者此前报道，工业园自2006年起铅酸电池厂商，2013年环保升级，部分厂家已被关停，但已造成的污染损害尚未消除。宜丰工业园区曾出现多次环境污染事件，过往几年里多次发生儿童血铅超标、园区企业排污造成邻县县城自来水危机等环境事件。（见《财新周刊》“江西工业园铅污染阵痛”）
　　据本次督察，2017年7月至2018年4月，宜丰县政府每月上报整改情况时均称该问题已完成整改，直至2018年5月27日长新电源环境违法问题被媒体曝光后，才将该问题整改情况改为“未按期完成”。现场督察发现，宜丰工业园7家铅酸蓄电池企业废水零排放要求均未落实到位，长新电源长期利用雨水渠超标排放含铅废水，2018年1月以来，还在厂区违法填埋含铅污泥等危险废物约200吨，反映了地方政府“假装整改”的不良工作态度。
　　督察指出，一些地方和部门工作仍然存在政治站位不高、思想认识不到位、推进整改不力等问题：在2016年11月中央环境保护督察意见反馈后，很多地方对整改工作持观望态度，2017年5月才真正启动工作，九江市武宁县纵容围湖要地，九江共青城市政府、南昌市南昌县政府违规撤销保护区名录内保护区，瑞金市、宜昌市、赣州市赣县区政府均对于污染企业整治及卫生防护距离内居民问题拖延怠慢。
　　此外，多地政府及部门存在敷衍整改、表面整改、虚假整改问题，也受到督察组批评。
　　据财新记者梳理，督察组主要对鄱阳湖流域保护、城镇污水处理、工业园治理、危废处理、生态修复等五项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进行了点名批评。
　　首先，在省级层面，针对鄱阳湖水质持续下降的问题，江西省虽然制订了一些整改措施，但总体研究不多，用力不够，缺乏综合治理思路和方案。在推进工作中部门责任不清，整改要求实施鄱阳湖流域清洁水系工程，但省发展改革委、环境保护厅、水利厅均不清楚工程情况，清洁水系工程至今仅停留在纸面上。省河长办考核走过场，11个设区市和100个县（市、区）2017年河长制考核等次全部为优秀，与各地水环境质量状况极不相符。”
　　在水环境持续恶化的同时，鄱阳湖生态破坏问题也日益突出：长江江豚、鄱阳湖银鱼产卵场、鄱阳湖鲤鲫鱼产卵场等省级自然保护区设立以来，环鄱阳湖有关区县渔政部门长期违规发放捕捞证，放任违法捕捞；上饶市鄱阳县违规同意占用湖面进行房地产和娱乐项目开发，侵占球场湖湖面117亩；九江市一些县区政府及湿地主管部门多次违规决策，侵占湿地2679亩，其中重要湿地679亩；九江市42处采砂及堆砂点非法占用鄱阳湖岸线4018.5亩；九江市都昌县、永修县、庐山市等部分鄱阳湖采砂区超采问题突出，给鄱阳湖生态带来不良影响和破坏。
　　其次，由于配套管网建设滞后，大量城镇污水处理厂不能正常运行。
　　在2016年督察中，督察组曾指出全省大量城镇污水处理厂成为“晒太阳”工程。对此，江西省提出到2017年底基本完成48个县污水处理设施及配套管网建设。但随机抽查景德镇浮梁县、上饶婺源县、鹰潭余江县等地污水处理厂，进水化学需氧量浓度均低于排放标准。鹰潭市新城区污水管网建设滞后，信江新区污水处理厂进水化学需氧量浓度仅为20-30毫克/升，“清水进、清水出”；月湖新城污水处理厂设计日处理能力8000吨，但实际日均进水仅30余吨，大量生活污水直排。萍乡市生活污水处理能力严重不足，污水处理厂扩建项目久拖不决，大量溢流污水直排河道，萍乡市甚至铺设管道将污水溢流口绕到监测断面下游，以实现考核数据“达标”。
　　以萍乡市为例，萍乡市政府自2017年2月以来，多次召开会议研究污水处理厂扩建问题，市水务局于2017年12月、2018年4月两次提交报告，建议市政府尽快启动污水处理厂扩建项目，但市政府迟迟未做最终决定。截至“回头看”时，污水处理厂扩建项目仍处于立项阶段。此后，为应付督察考核搞变通，萍乡市水务局、环境保护局建议在2018年5月底前将“市污水处理厂溢流口下移至桐车湾断面下游”。2018年4月18日萍乡市政府决定“提前建设从谢家滩到桐车湾断面下游的污水收集干管延伸工程”，该工程表面为污水收集管，实则为绕过国考断面的污水直排管，以便在不采取任何污染治理措施的情况下实现考核断面达标。
　　萍乡市还存在污泥倾倒问题：自2017年5月萍乡市垃圾填埋场封场以来，污水处理厂非法将污泥倾倒于农田、矿坑，数量超过6000吨，均未受到萍乡市政府重视，至2018年4月仍有发生。
　　目前，江西省市县及工业园区均存在污水处理不达标现象。
　　一方面，南昌市政府及相关部门推动污水处理设施及配套管网建设工作滞后，至今未按要求编制城镇污水处理及管网设施建设规划。主城区生活污水收集处理率不足65%，大量未经收集处理的生活污水通过排涝站直排。环鄱阳湖周边的九江、鹰潭、景德镇等设区市中心城区实际污水收集处理率仅约50%左右，大量未处理污水直排。上饶市鄱阳、余干、万年三县每天约14万吨污水直排。
　　另一方面，大量未经处理的工业污水、农业生产污水导致流域超标排污现象依然严重：上饶市铅山县工业园区、南昌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企业长期超标纳管，污水超标严重；宜春市奉新工业园区雨污不分、管网破损、渗漏严重，进水量超出处理能力，大量工业废水未经处理溢流河道后排入南潦河，导致南潦河水质逐年下降。另外，江西省未按要求编制“十三五”畜禽污染防治规划，已建设治污设施的7581家规模化畜禽养殖场中，有1204家存在配套设施不足、防渗不到位、污水排放不达标等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在工业园区治理方面，今年5月27日，央视对上饶市铅山县工业园区等地环保数据造假、偷排偷埋等现象进行了曝光。5月30日，铅山县工业园联合执法人员对园区化工、制药、冶炼等行业开展突击检查，重点检查涉嫌偷排偷放企业3家，责令整改12家，并发现“巨实化工”存在环保手续不齐全、污染治理设施不完善、危险废物管理不规范等问题，“金日化工”则在生产过程中污水排放超标。
　　第四，大量危险固体废物去向不明、处理不善。生态环境部通报写道，2016年督察曾指出上饶市广丰县京新药业产生的危险废物去向不明，并要求查处整改，但“回头看”发现，该公司危险废物依然去向不明。抽查宜春市5家陶瓷企业，均存在危险废物管理不规范、煤焦油去向不明等问题。鹰潭市海利贵溪化工农药公司危险废物焚烧炉不具备危险废物焚烧能力，但仍然长期使用。
　　同时，2016年督察期间，群众投诉抚州宜黄县新悦达公司非法倾倒工业废料问题，宜黄县查实该公司在厂区和山坳堆存4.5万吨工业废料后，未对工业废料进行鉴定，未制订安全处置方案。督察组发现，宜黄县将该公司厂区堆存的4万吨工业废物运至山坳继续违法倾倒并覆土掩盖，性质严重。
　　中央环保督察组最后对江西省赣州市稀土生态修复工作的不足提出意见，指出矿山综合治理规划造假，修复治理不严不实。根据2016年江西省整改方案要求，赣州市于2017年4月成立稀土开采生态保护综合治理协调领导小组，由分管副市长任组长，小组办公室设在市矿管局，由市矿管局牵头负责编制《赣州市稀土开采生态保护综合治理规划》，由林业局、水土保持局、环境保护局分别编制相关分报告。
　　但是，经督察发现，赣州市矿管局、林业局在规划编制过程中弄虚作假，篡改数据，水土保持局敷衍塞责，导致需要治理废弃稀土矿山面积减少约10平方公里：市林业局提交督察组的《赣州市废弃和持证稀土矿山植被恢复现状调查报告》于2017年9月已完成编制，但采用的调查面积却是矿管局2018年5月提供的、要求林业局临时修改的虚假数据。
　　矿山修复中的其他问题还包括：编造水土流失现状调查结果。《赣州市废弃和持证稀土矿山水土流失现状调查报告》由赣州市水土保持局委托江西绿清蓝水土保持生态环境工程有限公司编制，公司仅对不到二成的矿点进行实地核查，其他矿点情况均靠“估算”得出，编造数据、弄虚作假，与实际情况严重不符，甚至还用2015年照片冒充2017年现场调查照片。但该报告仍得到市水土保持局出具的验收合格说明。
　　赣州市矿管局虚报修复面积。市矿管局提供的《废弃稀土矿矿山地质环境调查报告》显示，已治理废弃稀土矿山面积为24.3平方公里；但2018年4月提供的同一份报告却显示已治理面积为21.7平方公里。经核实，矿管局将未治理的稀土公司开采场地2.61平方公里，转移到证外稀土废弃矿山已治理面积内。
　　对此，督察组认为，牵头部门省国土资源厅督促不力，实施主体赣州市政府把关不严，应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