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带癌生存还有多远？

　　【财新网】（记者邸宁）如果不能完全消灭敌人，能否与其和谐共处？面对癌症，患者往往走向两个极端，与肿瘤细胞抗争到底，或是绝望地等待生命尽头。不过，医学技术和理念的转变带来了第三种选择：带瘤生存。
　　带瘤生存指患者经过规范化的抗肿瘤综合治疗后，肿瘤病灶稳定不再扩散，病情长期趋于稳定，患者在携带肿瘤的情况下得以高质量地生存。早在2006年，世界卫生组织就表示，通过及时、有效和长期治疗，癌症可以像糖尿病、高血压一样得到控制，患者甚至可以和癌症和平共处数年。
　　国家癌症中心2018年统计数据显示，2014年中国癌症新发病例达380.4万，死亡病例达22.96万。在英国、日本等地，通过早期诊断、药物、治疗、院后护理等综合性治疗措施，部分常见癌症患者的十年生存率达50%以上。
　　“要做到带癌生存，除了明确的诊断，最重要的是要知道每个时段的目的，是要不惜一切杀死肿瘤，还是要跟肿瘤和谐共存，提高生存质量。”在近期举办的第21届全国临床肿瘤学大会暨中国临床肿瘤学会学术年会（CSCO）上，罗氏制药医学事务部副总裁李玮对财新记者表示。
　　肿瘤来袭，患者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有没有药物可以治疗？事实上，药物研发创新确实使得患者带癌生存成为可能。以肺癌为例，以往利用标准治疗药物克唑替尼治疗ALK阳性局部晚期可转移性的非小细胞肺癌的无进展生存期一般为10个月，而近期在中国获批上市的药物阿来替尼则能将患者无进展生存期延长至34.8个月。2017年世界肺癌大会数据则显示，厄洛替尼辅助化疗可使得IIIA期伴EGFR活化突变的非小细胞肺癌无进展生存期从21个月延长到42个月。
　　对于中国患者来说，快速获得新药的可能性亦不断加大。2016年起，国家药品审评审批改革加速救命药进入中国，如上述肺癌药物阿来替尼于2018年8月与中国获批上市，仅比美国上市时间晚9个月；PD-1免疫抑制剂纳武利尤单抗注射液(Opidivo)和帕博利珠单抗注射液（Keytruda）也于近日在中国低价上市，为中国肿瘤患者带来最新的肿瘤免疫疗法。
　　不过，仅有药物就能实现带癌生存吗？李玮告诉财新记者，带癌生存不仅指生存期的延长，还要提升患者生存质量，这更要求治疗理念的转变。不同的治疗理念会带来不同的治疗措施，最终取得的结果也会不一样。
　　“以乳腺癌为例，早期可以通过副作用较少的内分泌疗法治疗，但中国医生一般会采取比较激进的化疗治疗，很多患者最后不是因为不能肿瘤进展导致治疗失败，而是因为不堪化疗的副作用才会失败。而在英国，他们的治疗理念就会相反，内分泌治疗用得更多。”李玮介绍。
　　南京军区总医院呼吸内科主任、肺癌综合诊治中心主任宋勇向财新记者介绍，带癌生存的关键因素在患者本身。“手术、化疗、放疗、靶向药物都只是杀死一部分肿瘤细胞，还有一部分特别聪明和狡猾的细胞，是杀不死的。”
　　宋勇认为，让肿瘤变得相对稳定的关键在于，从各方面提升病人的生活质量和抗病能力，同时重塑机体免疫，使病人与肿瘤共存。
　　提升病人的抗病能力，则需要从住院治疗到院后护理的全程随访。“很多病人在出院之后会有种被遗弃的感觉，”欧洲最大癌症治疗中心、英国克里斯蒂医院业务发展部总监Jennifer Scott告诉财新记者，实现带癌生存，必须为患者提供长期的身体和心理支撑。
　　Jennifer Scott介绍，在英国，医院会根据癌症患者情况制定5-10年的院后帮助计划，例如患者需要连续5年到诊所回访，同时鼓励患者自我管理，重返正常生活。以乳腺癌为例，患者会在出院后的第6个月和第12个月，收到医院的检查通知，以了解病情变化，并与医生充分沟通。
　　带癌生存需要以患者为中心的服务体系支撑。李玮同样告诉财新记者，“患者需要的不仅是药物，还需要从患者教育、诊断、治疗、医保和不良事件管理等一个整体的解决方案。以乳腺癌为例，在长达一年的治疗中，患者需要知道在哪些时间节点进行哪些治疗，药物和化疗结合可能出现什么不良事件，年轻女性患者还希望保留生育能力，我们也必须告诉她这需要什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