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

提问：张伟中国铁路上海局集团有限公司上海站党委书记、副站长

习近平总书记在《摆脱贫困》一书中引用过马克思的一句话，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请问，马克思这句话的本来意义是什么？有什么现实意义？

解读：牛先锋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院长、教授

这句话出自马克思的著作《哥达纲领批判》。单独就这一句话来理解，似乎马克思只是强调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重要性，而对党的纲领持轻视的态度。如果这样理解，既歪曲了马克思的本意，也失去了现实意义。要全面理解这句话的真实意思，还需要回到当时的背景中去。

陈述语境

马克思恩格斯非常重视无产阶级政党的纲领制定问题。1875年2月，德国社会民主工党（爱森纳赫派）和全德工人联合会（拉萨尔派）在哥达召开了合并预备会议，并撰写了合并纲领草案《德国工人党纲领》。马克思看到这个纲领草案后非常愤慨，不顾身体疾病，放下手中忙碌的工作，对草案逐条进行了批判，于4月底至5月初写下了《德国工人党纲领批注》，并致信白拉克，要求白拉克阅后转交盖布和奥尔、倍倍尔、李卜克内西过目。马克思写给白拉克的信和《德国工人党纲领批注》后来被通称为《哥达纲领批判》。由于马克思剖析纲领草案“无情的尖锐性”、揭露草案缺点的“严厉性”，可能会对一些人产生伤害，所以《哥达纲领批判》当时只在几个人之间传阅，直到1891年恩格斯才公开发表。“一步实际运动要比一打纲领更为重要”这句话，就出自马克思写给白拉克的信。

马克思之所以对德国工人党纲领批判，主要原因如下。

第一，马克思认为这是一个“极其糟糕的、会使党精神堕落的纲领”，恩格斯也认为，纲领草案是党的理论“明显的退步”的表现。例如：纲领草案中关于“劳动”“公平分配”“铁的工资规律”“依靠国家帮助建立生产合作社”“自由国家”等观点，都充斥着不着边际的空谈，并把拉萨尔的信条奉为神圣。更为不可理喻的是，爱森纳赫派为了回避问题，竟然牺牲原则与拉萨尔派做交易。马克思认为，两派合并是“一时的成功”，而纲领的错误付出了“过高的代价”，这将给工人运动产生严重的恶果。

第二，马克思认为非常有必要正面阐述自己的观点。在尖锐批判纲领草案错误观点的同时，马克思提出许多著名的论断，例如：消费资料的任何一种分配，都不过是生产条件本身分配的结果；而生产条件的分配，则表现生产方式本身的性质；即使到共产主义社会，劳动者也不可能得到拉萨尔所谓“不折不扣的劳动所得”；共产主义社会发展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消费品分配只能遵循商品等价交换的原则，实行按劳分配，共产主义高级阶段，才能实行各尽所能，按需分配；在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之间有一个过渡时期，这个时期的国家只能是无产阶级的革命专政；等等。在对拉萨尔观点的批判中，马克思阐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理，丰富和发展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表明了党纲应该具有的理论水准。

第三，马克思为了澄清自己与这个充斥着拉萨尔主义信条的纲领草案之间的关系。由于马克思恩格斯同德国工人运动的关系比同其他任何一国运动的关系都更为密切，所以有人认为马克思恩格斯是这个错误纲领草案的秘密制定者，要求他们对这个纲领草案负责，甚至怀疑他们秘密操纵着爱森纳赫派的行动，要求他们对德国工人运动中发生的一切负责。为了表明自己和恩格斯“同上述原则性纲领毫不相干，同它没有任何关系”，也为了使党内朋友们以后不致误解。因此，马克思才写下了《哥达纲领批判》。

真实意图

马克思的原话是这样讲的：

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所以，既然不可能——而局势也不容许这样做——超过爱森纳赫纲领，那就干脆缔结一个反对共同敌人的行动协定。但是，制定一个原则性纲领（应该把这件事推迟到由较长时间的共同工作准备好了的时候），这就是在全世界面前树立起可供人们用来衡量党的运动水平的里程碑。

这句话包含三重含义：其一，党的纲领非常重要。党纲是党在一定时期内的奋斗目标和基本方针政策。对于党自身来讲，党纲就是要明白清晰地告诉全党：这个党是什么，在不同时期党的工作重点是什么，奋斗方向在哪里等基本问题。如果没有一个全党承认并遵守的党纲，就很难凝聚起统一的力量、采取统一的行动、向共同的目标前进，这样的党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一个松散的政治组织。对于外界来讲，党的纲领是党的重要标识，外界是通过党纲来识别这个党的，也是根据党纲来衡量和判断这个党政治、思想、理论和行动水平的。马克思讲党纲“就是在全世界面前树立起可供人们用来衡量党的运动水平的里程碑”，恩格斯也强调党纲“是一面公开树立起来的旗帜，而外界就根据它来判断这个党”。可见，党纲与党的行动是紧密联系的。没有正确的党纲，就不可能有正确的行动。

其二，制定党纲需要非常谨慎。正因为党纲非常重要，所以马克思恩格斯对制定无产阶级政党的纲领非常重视和慎重。《共产党宣言》就是他们为第一个世界性马克思主义政党起草的纲领，尽管《共产党宣言》起草时间不算太长，但在之前他们已经有了大量的理论准备，即使这样《共产党宣言》手稿中仍有不少修改的地方。《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和《国际工人协会临时章程》是马克思亲自起草的，但马克思非常慎重，与国际工人协会多位成员进行讨论，后来又经过协会中央委员会批准才作为临时章程公布实施。像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和后来恩格斯的《爱尔福特纲领草案批判》，不仅只是指责批判，更是对《德国工人党纲领》制定的殷切指导，表明他们对制定党纲的重视和谨慎态度。

其三，实际行动要胜于“极其糟糕的、会使党精神堕落”的党纲。党纲如此重要，那么在时机不成熟时，不如先不制定。在爱森纳赫派与拉萨尔派合并之时，前者在力量上并不占优势，在这种局势下，即使想制定一个先进的纲领也不可能得到后者的同意。这个时候，只是为了合并而向拉萨尔派毫无原则地妥协，草率地制定一个充斥着拉萨尔信条的纲领，还不如缔结一个协定，在实践中来反对共同敌人，把纲领的事情放到条件成熟的时候再制定。

由此可见，马克思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一般地说实际行动比党的纲领重要，恰恰是党纲太重要，而两派合并制定的纲领太糟糕了，与其勉强通过这样一个党纲，还不如做些反对共同敌人的实际行动。

现实意义

马克思这句名言，至今仍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对于新时代新征程上我们党的建设仍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是要把党建设好，必须有一部好的党章（中国共产党的党纲与党章一体，党的章程开篇就是总纲）。党章是确保全党思想统一、步调一致的思想基础，是规范全党行为的根本遵循，既有原则的规定，又有操作性的规范，有力保证了党的各项工作有序、有效地进行；党章是调整党内关系的根本规则，党员之间、党组织之间、党员与党组织之间的关系，重大事项决策的制定执行都要由党章来调整；党章是指导全党工作的根本依据，不管是党的自身建设还是党的事业，党章都有相应的规定。总的来说，党章是党的根本大法，是管党治党的总依据，要把党建设好，没有一部好党章是不可能的。

二是党章也要与时俱进发展。党章具有相对稳定性，同时也要不断修订，以适应变化了的新形势和党的新任务。中国共产党现行的党章是党的十二大修改制定的，根据形势和任务的发展变化，党的十三大至二十大都对党章作了适当修改。例如，二十大党章修正案就充实完善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科学内涵和历史定位，增写了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对党的百年奋斗目标的表述作了调整，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相关内容、党的建设总体要求等许多地方进行了调整充实。这些修改有利于更好发挥党章的规范和指导作用，在实践中有力促进了党的建设和党的事业的健康发展。

三是必须把党章的规定落实到实际行动中。党章的权威性和重要性在于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强调：“不论是高级干部还是普通党员，要做合格党员，学习贯彻党章都是第一位的要求。”对于党来说，党章是建立健全党内制度体系的根本依据，是判断各级党组织和党员、干部的表现的基本标准；是解决党内矛盾的根本规则。学习党章践行党章对坚持党的全面领导、推进全面从严治党、加强党的建设具有极端重要性。对国家和民族发展来说，党章明确了我国社会发展阶段、发展战略、发展任务和中心工作，对经济社会发展作出了战略安排，擘画了未来中国的发展蓝图。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只有埋头苦干，一步一步把党章落到实处，才能凝聚起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的力量，实现强国建设和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